付青石家的无人和这样一种状况,打乱了江万红此行的计划,猜想这家人搬迁的种种缘由,她折回小路口。想到时间关系,想到已到了此处,犹豫再三后,她决定先赶往队部,去见此行必须去看望的一人——覃支书。
小路口往西北方向是进三队湾子,往正北方向是去队部。江万红慢慢走在正北方向的路上。
这条山路的后一段是渐次下行的,空气也越来越沁凉。刚才的那身冷汗已被太阳烘干,她的身体也渐好转,此时的沁凉让她感到舒适。一段坡度更陡的下行石梯山路后,就是那条大约七八米宽、自然形成的溪沟,溪沟水由缕缕细水聚集而成,从大山深处潺潺而来,又在下游大山深处钻入地底,再从乐湾溪一大山深处涌出地面,汇入乐湾溪,最后流入长江。溪沟河对面是二队的地盘,不跨过溪沟,顺道西行就能到达队部。西行要经过一条开山路,这条路有很长一段真的是凿山开路而成,地面也凿得较平,人为建造痕迹明显,人行其中,更觉阴沁。为什么修此路,谁修的此路,版本很多——有人说,是山洪冲刷、多处塌方后,人们干脆略经开凿修成,溪沟中仍存在的、棱角分明的大岩石似乎印证这种说法;有人说,是过去的人们为了进出山方便,往这个方向修的,后来又改道,就此放弃了;更有人说,是龙王的一个儿子在此处山中修行,修行未果,想经此处顺长江入海,在此处受阻,就地再次修练,终于功成,破山升天,直接入海,此路也就出现了——她更相信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人类适应自然的共同结果。她还知道,无论下多大的雨、形成多大的山洪,此路都能通行,也能在开凿的内凹处躲雨避险,避开这种时段山上常常会有的大小不一的滚落石。
边忆边走,她看见那几处渗水处。过去她就知道,口渴时人们可以直接饮用这几处岩石里渗出的水。考虑身体的缘故,她今天没敢喝,只用手捧着洗了洗脸,然后长长地懒懒地呼出一口气。还是过去那种感觉,水温沁凉,但不会冷得惊人,洗完后,人们的皮肤不再干枯僵板,毛孔变得紧致,既吸进了水分,又散了体热,让人觉得舒适极了。当年下乡时,她发现此处的女人们天天风吹日晒一个个也没见黑到哪儿去,尤其是那些还没出嫁的女孩们,个个脸上还透着粉色,和生人说话时更会染上一抹红霞,像极了苹果,惹人称羡不已。当时,她就从当地女人口中知道了诀窍:我们水色(肤色)好是因为喝了这儿的水,我们这儿的水可养人咧!她相信,事实就是这样。
一路上有几个骑摩托而行的人,甚至还有一人是妇女,都是反向行的,估计是去往二队方向的。刚才走来时,她看见了那座小桥,过去那儿只是几个方石墩突出于溪河,方便人们过往,现在建成小桥了,可以跑摩托车了。她没有叫停他们,她想在这段路上清清静静地走走,看看溪沟中的流水。夏季时,这条溪沟中的溪水是清澈的,即使水量充裕,石头全没于水下,也能看出河床底部那些大小不一、随意堆积的石头,还能看见石头上覆满的水生青苔,染绿了整条溪河;河床两边,绿油油的水草漂浮在水中,顺水流方向斜斜地摇摆舞蹈。冬季时,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渐小,水位下落,露出河床里那些大的石头,水流被大石头分开-合拢,反复多次;三九寒天,除少量低洼止流处的水塘会结冰外,其余的流水仍会不息朝东流去;这种时段,人们都会抄近路过溪河。
果然没变!清澈溪水,石上青苔,岸边水草,潺潺水流,水波荡漾,山风缓袭……也正因为这一路变化不大,她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三十年了,外面的世界变幻多大,都让人担心自己赶不上发展的步调了,也让人常常会有落伍的感叹,而这里仍是这样!她不知该庆幸还是惋叹。
接近队部所在,她捡起一支丢弃在路边的青竹杆,走进一队范围。
几只狗,或叫或不叫窜到她周围。她轻挥竹竿,模仿本地话口音,轻骂道:“走喔,走开,听到没得,滚。”
叫着的狗,仍在她相距甚远处前后跑跳,但叫声不再是嚣张的、急迫的,尾巴也开始晃摆。不叫的狗,仍在狗群中部不急不缓迈着狗步,向她逼近。
她不慌不急,转身面对它们,向后慢慢退着走,轻挥竹竿,还是轻轻说:“走,听话,喔,走了。”
几只不叫的狗终于放慢狗爪,犹犹豫豫中停下,摇头摆脑,四下瞧瞧。几只叫狗,停下吠叫,在道路两边泥崁上前后溜达几下,又看向不叫的狗,也停下,更无主见地四下张望。不叫的狗终于选择折身返回,返回它该保护之地,返回途中,还会停下,扭头又看看刚才打扰了它们的那个人。几只叫狗跟随离去。
她知道,此时算是相对安全了。叫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最可怕!而且,这群狗从皮毛上可判断出是家狗。她转身而行,仍小心留意,不敢显出慌张和跑动,只作溜达状。这些对付狗的办法,是她下乡时付青石教给她的。那时候,有五六只脏兮兮、皮毛花乱的土野狗,流窜在几个小队间的荒山中。当地人户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人都还嫌养不活,谁还有心思养狗。所以,这几只狗成为名符其实的野狗。它们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