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在广西干办公务,密奏御前的是他的副手,内侍押班曾择。
赵构抑制不住摔了御案上的越州天青盏,神色又惊又怒,“查!给朕查到底,查出谁在造谣!”
“还能有谁?”
正心阁内,莫秋情冷冷一笑,“宗主,这事和雷暗风脱不了干系。”
未出三日,千机阁查出这天灾论最先是从成都府传出,《天下纵论报》就蝗灾发了篇文,当然,文中说的极隐晦,只隐隐提到“天人感应”云云,不敢如流言般赤白挑明——否则,就违了出版条令,可被官府查封。
这《天下纵论报》是西川共治后创办,取名天下纵论,当然少不了要评点南北两朝的时事,用笔犀利尖刻,每每针对《西川时报》,同一事其论往往相左,俨然摆开擂台相斗,尤好评点南宋政事之弊。明眼人看得清楚,此报背后必与北朝干连。曾有官员提出查禁此报,却不了了之,皆因背后错综复杂。便是名可秀,也不赞同查禁此报,“禁一报事小,开了毁民议之端事大!”
西川官员分成两派,禁报之事悬而不决,布政司副使李光遂上奏临安,请朝廷下令禁天下报纸。丁起道:“北人之议非禁报能绝,摆在明面总比暗道好……”驳回了此奏。
这流言的源头很快也被皇城司的察子查出。
赵构万分后悔没有禁了报纸,连夜召进丁起,将曾择誊写的调查掷到他脚前,语气浊重得叫人心里发瘆:“丁卿可知此事?”
丁起拣起那份调查看毕,不慌不忙道:“陛下,这流言臣亦有听闻,纯属造谣,分明是北朝的阴谋构陷。臣正要御前禀奏应对之策。”
赵构脸色一缓,“汝有何策?”
“启禀陛下,谣言既起于报,亦可止于报。《天下纵论报》远在西川,岂能如我朝报纸遍布各路的便利?只要蝗灾消弭及时,加上报上宣扬,这谣言便会不攻而破。”说着,递上他写的札子。
赵构急急阅毕,顿然眉宇舒朗,哈哈笑道:“丁卿真乃朕之肱骨!”
丁起想起皇帝适才那脸色,心头冷哼一声,若没这道札子,皇帝怕恨不得罢了他相位,哪里是肱骨,屁骨差不多。
俄日,朝廷发出敕告,通传各路州县。
诏告中道明蝗灾成因,严厉驳斥了天灾异象论,敕命州县在官学和百姓中宣谕。各路民报相继登载了这份敕告,又分别引证论说蝗灾的成因,坊间茶坊酒肆一时尽闻谈蝗声。
官方敕告和民间报纸这番无言的配合,在民间掀起一场深入乡里的“蝗灾成因教谕”。卫希颜从海外归回后,笑说这很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早的科普宣传活动——虽然是出于给赵构“洗白”的目的,但效果和影响是好的。
六月中,蝗灾得到遏制,消弭在江宁和扬州之北。
但两淮的灭蝗并未完结,各州各县仍需组织人力从地里刨出蝗虫卵烧掉。因每只成虫产卵可达数百上千,温暖气候下四五天就可孵化,长到成虫只需月余,如果不将这些虫卵清尽,等到夏末秋初之时就很可能再次爆发蝗灾。于是乎,户部帐面上的银钱仍是大笔流出。
一直到六月底,两淮灭蝗才彻底完结。户部汇总核算,朝廷防蝗、治蝗统共支出折钱一百五十余万贯,若计入今后三年两淮除江宁扬州两地之外免去的赋税,朝廷损失则臻至千万贯。
“……这之后的赈粮还得靠着共济会。”
叶梦得在政事堂无奈地作出此论,用这笔窘迫的财政数字作为对礼部参政胡安国忧虑共济会在两淮声誉日隆的回复。
李纲也很发愁,他提的是吏考改制中,有一项是增加州县吏员薪俸——以朝廷现今的财政,怕是难以通过。
就在政事堂的几位相公并没有因蝗灾扑灭而欢欣鼓舞时,皇帝的心情却大好。
由于蝗灾扑灭及时,加上南朝报纸有意颂扬朝廷的救灾政绩,民间连起赞声,之前起自西川的天灾惩诫流言自是湮灭,并未掀起多大风浪。凤翔府的狼子野心告破,赵构心情自是大妙。
名可秀却觉出此事蹊跷,对莫秋情道:“天灾感应的谣言掀不起多大浪,这是明显的事,无论背后主事者是雷雨荼还是雷暗风,都不应愚及至此。”北朝做出这番“无用功”是为甚?
这桩事让她生出种不妥当的感觉。仿佛是早已隐伏在心底的一种感觉,几件事都有怪异处……她蹙眉沉思着。仿佛找出根线,却在抓住线头时,却又倏忽不见。
莫秋情静静退出。
未出一刻,她又快步入阁,呈上一封双鱼函。
“请卿早茶,赏光否?”飘飞的一行字标明了时间、地点。
名可秀不由笑了,美目光彩横溢,宛如星河灿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同学们的地雷水雷炸弹之类!……目标:不在口水中淹死,就在炮弹中轰没~~~~~
下章两只终于该见面了!
嗯,话说,感谢补分同学的辛勤,不过,请别发重复的评,会被系统无情的删除滴,浪费了你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