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臣当日被收押到军中监牢,赵长歌吩咐过沐东,暂且将此人留着,即便将来必杀不可,也给他一个痛快,毕竟是一个爱国爱家的男人,这一趟栽在秦土,已经足够悲戚,总不能像对付王德那般处以极刑。
傍晚,凉风阵阵席卷而来,直至深夜,终于将白天地燥热驱走,愈发清爽起来。
赵长歌豪迈地赤裸上身,爬到一座长满鲜草地山坡盘膝坐下,朝北方的星辰望去,怔怔出神。
自下山以来,他干过很多事,而且都是常人不敢为甚至不敢想的大事。
午夜断孔旗,又马不停蹄地绞了王德,次日便将那梁臣从监狱拖出来,用一个弥天大谎来自圆其说他昨夜的杀戮,这些事都那么的迅雷不及掩耳,令人目不暇接。
赵长歌嘴唇翕动,眯起那双好看的多眼皮桃花眸子。一切的一切,终于开始在他缜密的计划中徐徐图进,扎实的朝他心中的那个目标踏出第一步。
这一步很危险,如果王德被杀之事不能得以妥善处理,那么沐东等人便要人头落地,或者随他一起亡命天涯,甚至包括那四千多黑骑老兵,都要承认秦都即将到达的滔天怒火,后果不堪设想。
风愈发大了,身无单衣地赵长歌胳膊上开始浮现出细微的鸡皮疙瘩,他叹息一声,正准备回营地的帐篷内批上一件衣服,或者便直接入睡,忽闻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赵长歌重新坐下,微微笑道:“沐叔,涂叔,夜深了,还不睡么?”。
沐东不擅言语,嘴角扯了扯终究只吐出了一个‘恩’字来,为了不让气氛陷入冰冻,涂霄梦圆场笑道:“昨夜里到今天白天,干的那几件特别刺激又特别痛快的事,虽说以前年轻时也干过不少大事,可也过了十四年了,自从那年在秦城墙外的厮杀,大家几乎都忘记了什么是血性,所以难免有些情绪暂时还散不去,就睡不着”。
赵长歌点点头,理解地笑道:“情绪也是在落差下产生的东西,只不过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我能够理解”
涂霄梦蹙起眉头,轻声道:“或许吧”。
“然而情绪也是一种容易麻痹的东西,当他频繁的出现后,人们就不会太在意当初令人诧异或者是热血沸腾的情绪”
赵长歌喟叹的吁口气,轻声道:“做好准备吧,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不会如此纠结这样的情绪了”。
沐东和涂霄梦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赵长歌转过头看着两人,笑问道:“军营里地老兄弟们现在是什么反应?”。
自王德死后,军中一切事务都被沐东打理的仅仅有条,他扯起脸上那道疤痕微微的笑了笑,说道:“一部分还是在恐慌中,但是我坚信一点,即使他们知道了少主的身份,也不会有人走漏消息,因为这是当年主子的兵”。
赵长歌苦笑的摇摇头,加上被守起来的新兵,剩余的几千人内不见得就全是当年的老兵,这种事情查也不好查,所以赵长歌对沐东的话还抱有一定的不赞同的。
沐东眉尖蹙起,疑惑道:“少主,你有所怀疑?”。
赵长歌沉默片刻,神色复杂道:“王德手下那帮子贪生怕死的偏将们,虽说都已经到地底下见了阎王,但是没有人可以保证十四年前你们迁移越州后他们没有将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弄到军里来,军中向来油水足,这种人,位高权重时是可以不折手段的往家里揽钱地,而且要想弄几个人进来,凭他们的权势其实并不难,再加上如果说在很多年前那些他们真的吸纳了一部分士兵到军营里来,这时候看和寻常的老兵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沐东低头思索一番觉得有理,抬起看着少年轻声道:“少主说的是”。
“不要再叫我少主”
赵长歌直直的看着他,无奈的耸耸肩,道:“这个称谓真的让我很不习惯”。
沐东原本略有懊恼的神色转眼变的严肃起来,当下便准备义正言辞的反驳一番,却被涂霄梦及时拦住,尚未等他发泄心中不满,涂霄梦已经率先朝少年笑道:“总不能就一直叫你长歌”。
“就叫长歌吧”
赵长歌眯起眼眺望远方的山林,没有理会沐东情绪的波动,笑道:“当年你们随我父亲走南闯北,可谓出生入死,本来就已经尽了忠义之道,这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但是在他死后你们仍旧念念不忘复仇大业,这一点能做到的世上少有”
“这不是此时我在刻意奉承,而是真切的感谢以及想要感恩”
赵长歌回过头看着他们,伸出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温和道:“我赵长歌是个小人,不是什么大仁大义的高人,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的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少年,兴许做事极端,但他是有良心的。无论以前你们是不是我父亲的近臣甚至是我赵家的家臣,你们受的起我唤出口的叔叔二字,既然这样,你们就可以叫我长歌”。
场间沉默下来,沐东以及涂霄梦都黯然的低下头,不知是因为忆起了当年义薄云天地主子,还是看着已经成人地少主产生了一种叫做欣慰的情绪,总之他们此时的思绪一致地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