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地夜中,孔力武伸出粗糙宽厚的大手,推开同样厚中的孔府府邸大门,走进孔府,旋即径直走向内阁。
那老道亦步亦趋无声无息地紧随其后,犹如飘荡在漆黑夜里的幽灵,步伐轻灵,每一次落足皆为脚尖触地。
孔力武关上房门,斟一杯浓茶推到老道面前,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铁弓,凝视着那些斑驳复杂的符文,沙哑道:“你我相交十余年,向来无话不谈,你直说便是”。
老道依旧低着头,沉默的有些吊诡。
他只是默默的拿起那张弓,放在手心轻轻摩挲,片刻后终于开口,已然盖棺定论,“此弓的确修士所用,但并非清风道观,也不是韩朝的魔教。今夜之事,应当是某种隐晦的挑衅”。
老道士抬起头,眼神闪烁,“将军年初回京可否得罪了谁?或者是可否与哪些方外人结下过怨仇”。
孔力武略一挑眉,看向老人模糊的脸庞,片刻后哑然失笑,“孔某为人虽说过于刚正,但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莽夫,即使不能够面面俱到,但最起码面子上的功夫做的足够充足,且与军部同僚一向关系尚好,另外五位镇守要地的将军与我私交也向来不错,何来得罪一说?”。
老道士没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他,一双眼皮无力垂下地眼中隐隐露出光芒,似乎想要试探眼前的用兵如神的男人言语间是否参杂谎言。
孔力武为自己斟一杯茶水,一眼看破老道心思,飒然笑道:“孔某不至于对仙师撒谎,况且我也没有必要撒谎,仙师应当知道,我只为陛下办差,其余人等,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所以我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老道沉默许久后站起身,看着他踌躇一番,叹道:“将军,老道还有一问”。
孔力武皱起眉头:“仙师但说无妨”。
老道抬起头,眼神瞬间锋利,冷声道:“十四年前宁波血案将军可曾参与”。
孔力武眨眨眼,仿佛眼球有些刺痛,半响后又淡淡的皱起眉,不知是被对方陡然间的质问产生了不快的情绪,还是被他陡然间这么无厘头的一问弄遭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眯起眼喝一口清茶,寒声道:“镇南王为我大秦立下不世之功,我辈向来推崇,本人也一直以他为榜样为官,要说当年一事,孔某倒真想查出来当年是谁动的手脚”。
孔力武眯起硕大的眼睛,只露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充斥满整个房间,他继续道:“许孔某妄言,我孔力武为大秦效力二十年,不敢说立下了汗马功劳,最起码也有个苦劳,朝中的大人们大多会给些面子,当年借着这些苦劳的光,有幸与三王爷畅谈过几次,关系颇好,且一向拿他当作我前进地标杆,所以即使当年陛下果真要封赐镇南王为一字并肩王,孔某也只会举双手赞同。孔某向来以为,当年坑害我大秦第一重臣的主谋,理当诛灭九族,永世不得翻身”。
老道士默然的低下头,思索片刻,恢复到起初低眉顺眼的模样,轻轻的点一点头,仿佛老了几岁,轻声道:“镇南王当年盔下有八将,虽说当年赵虺与另外三个已死,但还活在这个世上的四人俱是脱俗之人,甚至在某些方面是前者不足以拿来比较的强大”。
“这件事门主这么认为,我们便也这么认为”
“而今传言,其中二人,就在前些时日一同前往长白山。恰巧他们去时的前几日,一名从长白山而来的少年乱军中斩燕军上将一名,两者必有联系,期间定有蹊跷”
说到这里老道仰起头,喟叹道:“将军可还记得十四年前此城遇难后京城的那件往事”。
孔力武在聆听着对方徐徐到来的某些事情的同时,心中的怒气早就专替为震惊,此时陡然间听人提及那件事,不竟打了一个寒碜。
老道口中的那件事,是所有秦都人挥之不去的梦魇,十四年来他一直记忆犹新,不曾忘却。
当年,秦都城外满地黑骑,曾经碾过诸侯联盟国如入无人之境的赵家黑骑还是那样的锐不可挡,若不是秦都五面城墙俱像铜墙铁壁那般坚硬,若不是城墙内藏有万千诛仙大阵,光凭黑骑的那股士气,当日皇宫必定不保。
而那日,正是他率领麾下众将抵挡赵虺的攻城,那些城墙上被射落的孔家军尸体,那些悍然不惧生死而爬上墙头厮杀的赵家步兵,那些血与火,那些让天空乌云密布的喧嚣嘶吼,纵然当年已经是当年,但一想到那片尸海累积成的地狱,曾经甚至亲手斩过兵部左侍郎庞诌与凶悍的荒原人交站过的孔力武也不竟悚然。
老道瞥他一眼,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才了然于心,叹道:“这一段时间的确不怎么太平,相庙招天下英才迫在眉睫,韩燕两国再起事端,长白山几十年未曾有过的访客,这些看似寻常的事情,背后必定有一场细微的腥风血雨”。
孔力武回过神来,沉默不语。
“大秦很大,老百姓的人口基数很大,甚至是军队也很大。将军站在权利的颠峰,投足间所起到的效应举足轻重,所以老道有必要舍弃一些小细节上的美感,即使得罪了将军,我也要寻觅到一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