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女人是本好书,需要细读。”上学时,教现代文学的老师这样对我们说。现在我要认真地读一读这本书。
在施雨婷家里坐了一会,我们又一起去了几个同学家,她坐在我自行车的后架上(那时候,我市没有出租车,出行只有公交车、自行车、步行)。天虽然很冷,我确感受不到。
“冷不冷啊?”她在我身后问我。
“有点。”我这样回答。
“我的围巾给你呀?”她问。
“那你不冷呀?”我问。
“我不冷。”她答。
她就坐在我身后的车架子上,伸出手,把她的红绿相间的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
那围巾一点也不柔软,还有点硬,虽然如此,我还是感到一股暖意顷刻流布了我的周身。我并不真冷,我想围一下她的围巾,那上面有她的体温与气味,那感觉真美。
串门子结束了,我把她送回到了家门口,同学们各走各的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到家里暖和暖和吧。”她轻声又亲切地对我说。
“行。”我答应了,我真不想这么快离开她。
春节的时候,是东北比较冷的时节,和三九天差不多。家境殷实的人家,会把屋子弄得很暖和,人一进屋就能感到一股暖流。
施雨婷的家有一点冷,屋子里有一土炉子,水泥地面有些斑驳。她的父母都是工人,住在一栋很旧的楼里。那时候,我市只有几个大干部住的楼里有暖气,老百姓住楼都要把煤用桶或盆运到楼上,生土炉子取暖做饭。因为煤是每人每月定量供应的,不能使劲烧,所以一般人家都不暖和,我的家也是这样,晚上睡觉时,要把棉衣、棉裤、棉大衣都压在身上。
我们围着她家地中央的炉子坐下来,没话找话相互试探着,装作很有教养的样子。我们坐得很近,我甚至能听到双方春心颤栗的声响。她初中毕业后就顶替父亲上班了(那时的政策是,父母退休时,可以由一个子女顶替,有人为了顶替提前退休,或是提前退学)。初中的时候,她整天唱歌跳舞,也没认真读过书。她和我共同的话题不多,她竭力想显出一副腹有诗书的样子和我扯平。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她是否腹有诗书。
她爸爸回来了,是一个又老又矮的老头,看上去冻得够呛,我给他让个地方,他也围坐在炉边取暖。他先是烤手,一会他把鞋脱了,把脚探近炉子烤了一会,又伸手把鞋垫拽了出来,用手拿着在炉子上面烤鞋垫。我看到一缕白色的热气从鞋垫上炊烟般地袅袅升起,那热气向我方飘了过来,我无处藏身,又不好躲闪,只好屏住呼吸,估摸着那气体飘走了,才喘了口气。
施雨婷继续和我说话,对她爸爸的不雅行为浑然不觉。我疑惑她怎么一点反映也没有呢?
我当时想,这个有着贵族般举止、神态的女人,不够真实。我当然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毁了一段美好姻缘。可一想到那场景,总觉得这样的家庭不会出贵族,我早就知道买猪要看圈。
她的美貌因此减色了许多,我由全心全意变得三心二意了。
不久,她和另一个姓孟的女同学一起到我家来一次。那是个晚上,碍着孟姓同学我们也没说什么,在我心底里,好像已经同她说过很多了。她们坐了一会就走了,走的时候,她借走了我书架上一本《茶花女》。
我想告诉她,这书不大适合你看,又怕她疑心,就让她拿走了。大约半个月后,书送回来了。那天晚上我没在家,我妈妈告诉我“来了个女的,白白净净的,说是你同学,给你送本书,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家里没有女孩,从没有女孩子到我家里来,我妈妈一定观察过她,听那口气,印象不太好。在我妈妈的脑子里,这世上没有几个好人,她经常说到我家里找我玩的人都是些“狐朋狗友”。她是一个小企业的人事科长,看人有点职业习惯,总是用不大友好的审视的目光看人,她几乎没说过谁好话。我时常疑惑,我的母亲怎么一点也不善良呢!
我想去找施雨婷,又没有借口,我不想太主动,总想着发生点什么事,我们能很自然地走到一处,可总是没有什么事。
多少个夜晚,我吃过晚饭后,就独自散步到她家楼下,希望能撞见她。我心想,如果撞见她,我就说那句话,可我就是撞不见她。我只能等待,等下一个春节的时候,再堂堂正正地走进她的家。
一年来,我怀着甜蜜的期待,期待着那敞开心扉时刻的到来,那一定是激动人心的时刻。
又一年的春节终于到了,施雨婷和梦姓的同学到我家来了,还带来一个男青年,说是她朋友。我愣了一下,很快就镇静下来,我礼貌地同那小子客气了几句,知道他们是一个单位的,这小子是给领导开小车的。她把这小子领我家来干什么?我先前的感觉是错的吗?
她的目光有一点忧郁,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忧郁。
半年后,听说他们结婚了,没有通知我,她好像不希望我参加她的婚礼。
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想到她,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