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听他学自己说话,虽音色不对,语气却与自己一般无二,被她逗的笑了起来,道:“你看清楚了,地上哪有污血?”旱魃一愣,抬头看地上,果然光滑如镜,半点污渍也无,奇道:“你吸出那许多毒血,都去了哪里?”想起方才并未听到他吐血的声音,心念一动,惊讶更甚,道,“你莫不会全吃了罢?”
将臣点头道:“我见你尸毒入体,眼看便要侵入心脉,唯恐耽误一分,只得吸一口,便吞一口……”话未说完,旱魃只觉鼻子酸痛,再压抑不住心中情感,紧紧抱住了他,失声痛哭起来。将臣一时无所适从,想起他平日里嘻嘻哈哈,刁蛮不讲道理的模样,又不禁心疼起来,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轻抚她的头发。
旱魃哭了一会,抬起头,眼眶含泪,道:“呆子,你为何对我这般的好?”将臣摸了摸鼻子,道:“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啦。”旱魃道:“我哪里对你好了?在官道之上,我耍弄于你,使计盗你的马,这是对你好?”将臣想了一下,道:“反正你就是对我好。”话一出口,不觉暗自懊恼:“我何时变得这般木讷?”
旱魃见他终于说不出理由,只耍无赖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更觉欢喜,笑骂道:“真是个呆子。”想起他将毒血吞入腹中之事,面色陡变,道:“你将毒血尽数吃了,尸毒进到体内,那你岂非也中了毒。这……这该如何是好?”又想起之前那矮汉子说尸毒无药可解,心中大急,关切更甚,想自己好容易寻到可依靠之人,难道竟如此稀里糊涂的给自己害死了?
将臣见她忧心如焚,心中不忍,拍了拍胸脯,笑道:“我皮糙肉厚,健壮如牛,区区尸毒能奈我何?”旱魃虽心中犹有疑虑,但见他龙精虎猛的模样,确没有半分中毒的迹象,不觉暗暗称奇,道:“怎的我中了尸毒,痛得死去活来,你却浑然无事。真令人好生难解。”
将臣想了一会,也是惑然不解,索性懒得理会。他性情素来豁达,想不通,道不明之事,从来不会去想。旱魃拗他不过,只得叫他运转功力,确定并无甚么隐患,才渐渐放下心来。
两人说了一会话,旱魃忽地拿出一个外观精致,却隐隐闪烁着红色光晕的小铃铛,看了几眼,目光中依稀又有几分不舍,终于还是递给将臣,道:“这个你拿着罢。”
将臣接过铃铛,道:“你给我这个作甚?”旱魃道:“这个铃铛,是天外飞石落在地上,历经七七四十九日锻造,终于而有这么一小块奇铁。我父亲专门请高手匠人将它打造成铃铛,以我的鲜血浸泡,再施以法术。这个铃铛与我血肉相连,生命相依。倘使我遇见危险,有性命之忧,它便会发出急促的响声。我十分珍惜,向来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将臣将铃铛递了回来,道:“如此贵重之物,我如何敢收。”旱魃又将铃铛塞进他的怀中,道:“你见到铃铛,就如同见到了我。我先前说过的话,可是当真了的。你要我也好,不要我也罢,今生今世,我总是你的人了。”说到此处,不由得双颊绯红,娇羞无限,将脸低了下来,藏在他的怀中。
到了这时,将臣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只是这一切来得实在突然,饶是将臣这等粗犷豪放之人,也惊得呆住。旱魃哪里理会他,只是自说自话,道:“你看了我的身子,又救了我的性命,我便是想不嫁你,也是不行了。何况……何况……,总之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妻子,天上地下,生死相随。”
将臣大吃一惊,道:“这个……这个……,姑娘身子要紧,这事还须从长计议。”旱魃见他神色难堪,只道他心中不愿,叹道:“你不要我么?你也嫌弃我,也罢,你既不要我,我也不难为你,你只当没救过我,任我死了便罢。”说着,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挣扎着便要坐起。
将臣抱着旱魃,感受怀中软玉温香,想到自己孤苦一生,无依无靠,顿时满腔热血都化作绕指柔,道:“我将臣不过一介莽夫,如何配消受你如此深情?”旱魃道:“我不理那些,我只问你,你是要我不要?”将臣点头道:“只你不嫌弃我落魄无为,我此生愿娶你为妻,终身相守。”
旱魃又道:“那自今日今时起,你便是我的相公,我便是你的妻子。日后不论何时,亦或发生何时,都不得嫌弃我,更不能不要我。”将臣道:“你愿嫁与我,我高兴尚来不及,又怎会嫌弃你。但使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必不离不弃,与你生死相依。”
旱魃哼了一声,道:“平日里瞧你是个至诚君子,原来也是这般油嘴滑舌,空口说白话。”将臣道:“我哪里说了半句假话,句句肺腑之言。”旱魃低下头,叹息一声,细声道:“你这人口头不对心头,说出的话儿会转弯,它进了耳朵,却不来到心里,终不知去了哪里。”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却是信了。
将臣是直性男儿,哪知道那些男女之事,只道旱魃仍是不信,急道:“我说的确是真话,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正想赌咒立誓,嘴巴忽被一个温暖的事物堵住,却是旱魃的手掌,听得她道:“我不许你发誓。倘使真有那一日,也不须你赶我,我自己走了便是。”语意之中,竟隐有一股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