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臣听得她这话,心头突然一凛。他虽率直,却不是傻瓜,旱魃话中的酸苦,如何听不出来,按说她尸毒得治,又与自己定下终身,该当十分欢喜才是,怎地说起话来这般凄楚。又想起与她相遇之时,正独自一人走在官道之上,须知官道之上并不太平,便是寻常人家,也不会放心子女独自出门,莫非她家里或有甚么变故。
他想到此处,正要出言相询,旱魃却道:“你方才说,我对你好,你便对我好,愿意娶我为妻。倘使他日又有个美貌女子,也对你好,比我对你更加的好,你是不是也对她好,也愿意娶她为妻?”
将臣点头道:“人家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人家好。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旱魃听到这里,心中恚怒难当,一双美目直勾勾瞪着他,便要发作。又听他续道,“只是与我对你好,却是不同。别人始终是外人,便是对他再好,总有限定。你是我妻子,怜你、疼你,都是理所应当,无需甚么缘由。”旱魃听到此处,又觉芳心大慰,搂着他的手更加紧了。
将臣心中挂念她的伤势,道:“姑娘,你伤势好些了罢,伤口还疼不疼?”旱魃点了点头,正要答允,忽地嗔道:“你叫我什么,我是你甚么人,怎地还姑娘、姑娘的叫我?我们两个倘使假扮戏文,你便叫我爹爹也好,叫我妈妈也罢,都是无碍。但此番你我已是夫妻,称呼之事半点也错不得,这话若教旁人听了去,只被人笑话。”
将臣给她说了一通,无言以对,只得点头称是,但陡然之间叫她娘子,却又不惯,此时见她轻嗔薄怒,心神一荡,柔声道:“魃妹!”旱魃听他言语中真情流露,心情大好,道:“嗯。我便叫你相公如何?”也不管将臣是否答应,柔声道,“相公,我的伤势倒是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浑身乏力。”
将臣回想方才之事,与旱魃可谓生死一线,不禁叹道:“此处乃是乌戈国与古丘国接壤之地,与极北冥海相距穷极十万余里,竟也有僵尸作祟。僵尸之祸,牵连之广,竟至如斯,当真令人发指。”
旱魃偎在他怀中,笑嘻嘻地,并不以为然,心道:“倘使不是那两只僵尸,我又怎知你的心意,只怕出了这龙门客栈,你我各奔东西,便再难相见。”想起之前他神情激愤,赌咒立誓时的模样,有几分骄傲,又有几分后怕,道:“相公,你这人行事,总教人放心不下。”
将臣微微一愣,奇道:“此话怎讲?”旱魃点了点头,神情严肃,道:“你这人甚么都好,就一点不好,爱赌咒立誓。须知道人生于世,以信为本,你说了出来,却又做不到,岂不失信于人。相公,你我虽相识未久,我却知你是大英雄、好汉子,天下顶尖的男儿汉。你随口立誓,倘使事情终于过于艰难,致使你无法完成,怕与你名声有损。”
将臣闻言,只觉浑身冷汗直冒,将旱魃放了下来,靠在床头,自己则站在一旁,对她躬身行礼,道:“夫人,愚夫受教了。”旱魃轻笑一声,将他叫了过来,伏在他怀中,柔声道:“相公,你如此敬我,我很是欢喜。我这一生,能与你结为夫妻,也是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