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土豆窖里还能铺一张隔潮的狗皮褥子供人睡觉,我不得不佩服前辈人的聪明才智。闪念又一想,解放那时候,有钱的地主富农怕被穷人打死,不知道挖了多少条地道,逃跑出去了多少人,我姥爷的那个国民党大哥不就是其中之一嘛,可是虽然,他从这条暗道跑出去了其结果被天罗地网逮住了最终还是死路一条,那么,这个小撸子的被深藏如今又横空出世,说明了什么问题呢?是冤冤相报情未了,还是因果循环善恶纠缠命运无常呢?我一边爬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就感觉脑袋有些沉,手里的火柴梗疏忽熄灭了,而我的手指头还抓着一小截。
“这里有毒气!小心点儿。”柱子停下来,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是二氧化碳,幸亏洞口开了那么长时间。”我以我有限的初中一年半的知识告诉柱子,我料他肯定不知道啥是二氧化碳。柱子嗯了一声,说:“啥二氧化碳不二氧化碳的,就是毒气!俺家的土豆窖里就这种情况,要不,我为啥让你去买洋火,为啥说姥爷托梦那事儿又说的那么慢?”说着,他自鸣得意地嘿嘿笑了起来。
这就是实践出真知,我不禁佩服起了这个面相憨厚而心里有数的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我感兴趣地问:“那,你上次咋进来的呢?”
“我可没那么蠢,我是晚上来的,偷偷打开盖子,让它自己放毒气,然后回家睡大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了,我趁着没人注意,我这才钻进来的,还带着电棒呢,贼亮贼亮的啥都能看清楚,你想啊,整整一晚上敞口,毒气早就放光了。哎呦,不能再说话了,我迷糊了,得歇一会儿。”
我知道我俩都是缺氧导致,氧气是什么?柱子肯定也说不清楚,但他知道歇息少活动就能呼吸顺畅恢复体力的道理,看来,他真是我的一个好伙伴,今后搞啥事儿还真得带着他。
我俩趴窝似的趴在湿漉漉的泥地上,静静喘息三五分钟,我又擦亮十多根火柴梗,借着奄奄一息的弱光,柱子爬了几步,他抬头看看顶部,确信他自己做的记号,就双手使劲刨地,刨出个小坑。在我第三次点燃的火柴头的片刻闪亮中,我果然看见了一块小青石板,青石板下有个塑料布包着的小木头盒子,木头盒子涂着防腐的红油漆,盒子没有锁,轻易就打开了,里边赫然躺着一支黄色油布包裹着的小手枪,就是俗话说的小撸子!
火柴熄灭了,在漆黑一团中,我的心擂鼓似的咚咚咚咚跳将起来,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蹦出去。此时,我也听见了柱子激动的心跳。我们俩啥也没说,却好像啥话都说完了。
“带出去!那几个小崽子看见我了,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此事!”待心脏不那么狂跳之后,我斩钉截铁地说。
“放哪儿呀?可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它。”柱子忧愁地说。
“暂时由我保管,你拿着它你爹就是我大姨父他肯定得打你,这东西只能给你惹祸!再说了,它是你发现的不假,不过,也是受到姥爷梦的点化,你姥爷也是我姥爷,我姥爷当然也是你姥爷,总而言之,这个小撸子是咱俩的共同财产,就好比一分钱归两个人所有,不能掰开,总得有一个人揣着它吧。”我说了一大堆理由,不外乎想独自占有这个宝贝。
柱子不傻,他马上就悟透了我的意思,爽快地说:“三哥,不就是一把小手枪嘛,就是给你了也无所谓,我就是没玩过,也不知道子弹能打多远?能不能打死一头猪?你总得让我稀罕稀罕吧。”
“不行,你要是这样说,我还真不能给你了!你知道不知道手枪是用来打人的凶器?杀人要偿命的,起码要蹲监狱,自古就是这个道理,你年纪小,拿它玩儿太危险了!如果你想稀罕它,得我在你跟前儿看着你,万一枪走火了可要出人命啊,千万不能出事儿,咱老百姓得安全第一。”我仅仅比柱子大一岁,此时此刻,我俨然是他的慈爱而敦厚的兄长,凡事都为对方考虑。
“太憋气了,出去好好商量吧。”柱子提议。
我俩顺原路退出,在阳光斑驳而又湿漉漉的洞口小声嘀咕一番,来个民主集中,终于达成了如下口头协议:第一,手枪由我保管,不得丢失或者损坏;第二,不能随意开枪,如果开枪射击必须两人同时在场;第三,如果开枪绝对不能打人,只能打野兽飞禽等动物;第四,此事为绝密,不能泄露出去,如果谁泄露出去了让第三个人知道则一切后果自负。
为了保险和郑重起见,我和柱子还各自伸出食指,紧紧拉钩,以示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