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对于宝山和晓梅来讲是一个难捱的夜晚,虽然都被酒精折磨得头昏脑胀,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真应了那句老话:酒醉心不醉。宝山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床上,一整晚都在反复嘟念着一句话:“晓梅,我对不起你,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跟你讲。”其实,自从晓梅约她出来那晚之后,这个问题便一直纠缠着拷问着他。
宝山对晓梅的情感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吗?以前或许是,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察觉出对晓梅似乎已不仅仅停留在这份纯纯的兄妹之情上,大概彼此太过熟悉,往往便忽略了心底这种微妙的变化。
其实在宝山心底深处,潜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懦弱。在他眼里,晓梅是如此纯真漂亮,热情大方,还有刚刚好的些许泼辣。她就如夜空里那枚月亮,虽温柔可人却也夺人眼目,很近也很远,可望而不可即。而且母亲也曾开玩笑地对他讲:“晓梅这闺女真是讨人喜欢啊,看你们俩从小就合得来,心想要是等她长大了做咱们家的媳妇,还不得把全村人眼馋死,呵呵。可不知为什么,越大越觉得不像是咱家里人了呢?唉。”所以他甘愿把这份情感深深掩埋在心底,因为他不想也害怕失去这份没有一丝瑕疵,温馨平静的兄妹之情。
尽管有时与晓梅久别相见,心就如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兔,不管不顾地碰撞着栅栏,但他总是极力地克制着,尽量使自己保持着沉稳,不让晓梅逮住一丝破绽。然而那晚上晓梅的一通话或者是对他带着质问的表白,彻底把他的心击碎了。他懊悔、恼恨、嘲笑自己的懦弱,但无论怎样一切都已结束,他不能再对不起香兰,男子汉大丈夫要有担当要有责任。
想到香兰,宝山不禁又重新思量起他们之间的这份情感,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些。尽管能强烈的感受得到香兰对他的一颗真心,他对她也没有丝毫反感,可骨子里却总觉得对于香兰,对于那三个字始终有一段距离。或许又是母亲的话起了作用:“这才是咱们家的媳妇,老实本分,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而师父更是把满身技艺倾囊相授,又疼爱有加,胜似亲人。一切一切才使得这门亲事看似顺顺当当的水到渠成,更被村人们称为“天作之合”。
宝山脑子那个乱啊,一会儿对不起晓梅,一会儿要担当,弄得满屋工友不得安睡。小虎爬起来给他盖好了被子,说:“行了行了,不就定个亲吗,结婚的还有离的呢,至于吗?不喜欢就嘎嘣利索脆,别婆婆妈妈的,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你懂啥?”宝山冷不丁闭着眼坐了起来,可却又坐不稳,晃晃悠悠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要……”
“知道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了不下一百遍了,兄弟服您了。”
“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呜,哇!”宝山话音未落,头一斜,张口便吐了起来。
幸亏小虎早有防范,瞅着情形不对,忙不迭抓起床下的脸盆,一边捶着宝山的后背一边说:“知道你苦,都吐出来吧。”
一时间满屋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苦涩难闻的酒腥之气,工友们如听了口令般“刷”的都把头缩进了被子里。
晓梅那边的状况也如出一辙,刘燕把宿舍里打扫干净,重又坐在晓梅床边压低声音说:“晓梅,这可不像你的性格,说实话我……”
“我啥呀,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别的事我无话可说,这件事我还真有些,嘻嘻。”
“看你皮笑肉不笑得,行了,笑话还没看够啊,快睡吧,别影响姐妹们了。”
“我再多嘴一句,你的宝山哥只是定亲,你的机会还是蛮大的。”
“你把宝山哥和我当做什么人了?”
“别硬撑了,看得出你的宝山哥心里也很苦,说明……”
“好了,再说我真生气了?”晓梅眼一瞪,但旋即轻叹了口气,说,“也许这就是命,顺其自然吧。”
刘燕笑道:“你真这样想最好,省得一见着你愁眉苦脸的样,我也跟着心烦,就先看看你那宝山哥有什么表现吧。”
“呵呵,你这张嘴啊,我要关灯了,要不该有人打小报告了。”
“遵命!”说着刘燕爬上了上铺,一会儿便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晓梅却怎样也无法安睡,刚才刘燕的话让她纠结矛盾,在黑暗里睁着一双大眼如烙饼似地折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