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定边一行人重新坐上了四轮马车,匆匆离开了热闹非凡的“黄记大饭店”,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向港口疾驰而去。
“黄记大饭店”其实坐落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通向港口的道路蜿蜒而下。两匹漂亮的挽马在下山的道路上欢快地奔跑着,马蹄踏在青石板道路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雪白的四轮马车也快乐地左右摇晃着,科勒不得不大声叫喊着让驭手放慢速度。
“彩虹!”白雪寒突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马车刚刚拐过一个弯道,整个章州的地貌便静静地在眼前铺了开来。天空中的乌云依旧如同漆黑的锅盖一般乌压压压在头顶,但有几处地方已经翻卷着破开了大洞,能够清楚地看见湛蓝的天空。神奇的是,正好有一束阳光透过一个大洞,在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的投影,把章州市区完全照亮了。密密麻麻的街区刹那间变得辉煌灿烂,好似暗淡的大地上一颗璀璨的珍珠。就在这颗珍珠的正上方,一条彩虹若隐若现,这一幕美景把马车里的人完全看呆了。
“真美……”孔定边扶着车窗,喃喃自语。
“晚上也许更美,灯全都打开的时候。”少校也被这美景迷住了。
“灯很少,非常抱歉,”科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和你们龙潭没法比,我们缺电……”
“缺电?那我们的住处那些电灯……?”孔定边诧异地说。
“那边……”,科勒指了指远方,“我们的风力发电场,喏,就那么点儿电。”
几个人眯着眼睛,努力想看清遥远的地平线上那一片似乎是野草的东西。
“我们的工业很少……全靠做生意。”科勒把身体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半躺在真皮的座椅上,“再转两个弯,你们肯定会大吃一惊的。”他得意地笑了笑。
……
马车刚到山脚,立刻便扎进一个巨大的、闹哄哄的集市之中。这是一个占地数百亩的庞大广场,乍看上去简直就像一个混乱不堪的骡马市场——广场的外围挤满了大车,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原本石板铺就的道路被踩得泥泞不堪黑水横流;广场内矗立着几个巨大的棚屋,里面人挨人人挤人,喧哗的声浪直上云霄。在广场的周边,倒是整整齐齐排列着不少二、三层的小楼,竟然是白墙黛瓦雕廊画栋彩灯高悬,还远远飘来一阵饭菜与脂粉的香气,这与广场内到处可闻的腐烂发臭的气息与人和牲畜热哄哄的汗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味道,冲击着每个人的鼻腔。
刚一下车,便有几个獐头鼠目的机灵鬼围了上来,起劲地大声吆喝着:“客官客官,我这新到了三十个小娘儿!个个水灵无比!……”
“扬州瘦马!扬州瘦马听说过没?我这的姑娘就是那来的!……”
“老客来我这里!我这可都是大洋马!咳,俄罗斯的,波兰的,应有尽有……”
……
这些人人挨挨挤挤,竟一拥而上抓住几个人的胳膊硬拽,科勒大怒,大喝一声:“滚开!我们是乌萨人!”
那些家伙转眼之间便跑得没影了。
“这是……人市?”少校疑惑地说,“我看是露天妓院吧?”
“妓院……在那边。”科勒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周边的那些二层小楼,“人市上的雏儿直接就进了妓院,成色好的货,拉到章州市中心去。很多有钱的老爷,就好这口。”
“你们男人真恶心!”白雪寒不屑地撇撇嘴。
科勒无声地一笑,挥了挥手,带着大家踩着烂泥进了眼前那座闹哄哄的巨大市场。
……
虽说是“水仙人市”,但是这片庞大的广场之中,显然“人”的买卖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五湖四海三山六洞的生意人都拥挤在这里——卖菜的、卖瓜果梨桃的小贩子们大大咧咧把担子往地上一摆,扯开了嗓门叫唤买主,不时有乱窜的牲畜以及急忙追赶的主人们把担子踹翻,新鲜的蔬菜和瓜果被踩得稀烂;有一大块场地专门卖海里刚收上来的鱼货,活蹦乱跳的鱼虾带着大海的浓烈腥气,强力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隔壁却是一大片红肉卖场,各个鲜肉档口都挤满了人,脑满肠肥的伙计们傲慢地回答着买主们的询问,杀猪刀擦擦的摩擦声同档口后被宰杀的猪羊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满地横流的血水同烂泥搅到一块儿,几乎能把脚脖子淹没;再往前几条狭窄的巷道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店——卖草药的,卖古玩字画的,卖锅碗瓢盆的……卖吃食的满脸黝黑的小姑娘们推着简陋的小车,给客人端上一碗又一碗的叫做“沙茶面”和“鱼丸汤”的小吃,食客们端着老碗,一个赛一个“刺溜刺溜”吮吸着喷香的汤汁;窜来窜去的货郎们挑着针头线脑的担子,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来穿去;不时有人群突然散开,闹哄哄的围成一个大圆圈——原来是一个杂耍班子马上就要开锣表演了……
孔定边一行人挨挨挤挤随着人群慢慢走着,街市上震天的喧嚣声使得彼此说话不得不大声叫喊。少校还特意要了个斗篷套到头上,毕竟一个身材高大高鼻深目的洋鬼子很可能会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惹来不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