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海平面上涌现了一大片乌云,几乎是在瞬间便黑压压铺到了头顶。原本湛蓝清澈的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大风,层层乌云在不住地翻卷涌动,显得狰狞可怖,间或还有几道明亮的闪电刺破乌黑的色彩,似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要从中挣扎而出。很快,春天罕见的大雨便倾盆而下。
海岸线在靠近陆地的地方折了一个标准的U字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天然良港。此时此刻,大大小小的船只早已提前进港避风避雨,铺满了防波堤内的内海海面,远远看去仿佛水面之上飘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大雨之下,原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章州港街市也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孔定边一行乘坐的四轮马车躲进了一家“黄记大饭店”的遮雨棚,这里挤满了天南海北的客商所使用的马车、大车、独轮车……车上的货物已经卸下,挨挨挤挤堆积在前院的回廊之中;伙计们正满头大汗吆喝着牲畜集中到后院的马厩之中——让牲畜淋了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黄记大饭店”主体是标准的三层楼,竟然使用了这个时代极为罕见的钢筋水泥结构,可见饭店老板的手面之大。此时,大雨已把院内变得一片汪洋,豆大的雨滴打在天井内支起充作遮阳之用的大帆布篷上,发出爆豆般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似乎要与饭店内食客们所发出的巨大喧嚣声一比高低。
饭店一层的大堂、二三层的包间全部人满为患,每张桌子上都杯盘狼藉,桌前坐满了喜笑颜开、大声叫嚷的食客,伙计们端着菜盘子流水般穿梭,亲热而熟练地报着菜名;不时有敬酒的客人各个桌子乱窜,众人便团团起身哄堂大笑,把欢乐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饭菜的香气,伙计们脆生生的叫嚷,食客们嘈杂的喧嚣,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丝竹之声,汇成了一股极其热闹的、喜气洋洋的气氛,把所有人都鼓噪得面红耳赤、双目放光。
孔定边、白雪寒、艾利逊少校与科勒,同十几个人挤坐在一张硕大无比的圆桌前——作为临时避雨的客人,也只能享受这个待遇了。受到店内热烈气氛的感染,几个人也与同桌开起了玩笑。
“老人家,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呀?”孔定边兴致勃勃地问旁边一名正在大啃鸡腿的老头。
老头抬起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孔定边,连连摆手,继续啃着香喷喷的鸡腿。
“他不会讲汉话!”远处一位高瘦的老头子笑嘻嘻地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请问来自何处?”
“东方……”孔定边随口敷衍道。
那高瘦老头似乎也没当回事,大声说:“今天可是赛义德大老爷纳小星的大喜日子!咱们运气好,要是没这场雨,咱们能不能进得来还两说呢!我听说,这新纳的小星可是桃花江来的小美人……”
同桌的十几名莽汉眼睛都直了,啧啧之声四起。
“桃花江可是个美人窝,千古扬名!……”
“那里的小娘们可是嫩得不得了!啧啧啧,那个白,水汪汪的桃花眼,那个勾人……”
“砰”的一声,一名汉子重重地把茶壶掼到桌子上,吓了众人一跳。大家诧异之余才发现,这汉子竟然是个黑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黑人啊!”那黑汉子却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赛义德小妾都50多房了,还娶!他都快70的老头了,积点德吧!”黑汉子说得气鼓鼓的,汉话竟是十分流利,看样子在章州乃至汉人地域混了很久了。
“就是,就是!”众人纷纷附和,“谁叫赛义德大老爷有钱呢!有钱就是好哇!咳……”
“老人家,赛义德大老爷是谁?”少校突然问了一句。
大家的兴趣开始转移到少校身上了,似乎对这张桌子上又出现了一名汉话流利的洋鬼子感到万分好奇。
“客官,”那老头却是十分客气,“你是外来人你不知道,赛义德大老爷可是我章州的首富,章州市一大半的街面都是他的……”
“孔主席,这事儿你还是少问,”科勒凑过来小声说,“赛义德是个阿拉伯人,常驻章州,专门把大陆的丝绸茶叶往那边儿贩卖,发了大财,当然了,”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他还倒腾军火鸦片这类东西,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且我跟你讲,”科勒悄悄指了指眼前开锅一般沸腾的大堂,“这里面的人,没几个好人,都是五湖四海来章州寻找机会的冒险家,各个大陆都有。章州,南方最大的风水宝地、聚宝盆,绝非浪得虚名。”言辞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阿拉伯人!”白雪寒小声说,“那他对前往印度洋的航线一定极其熟悉。”
“我们也很熟悉。”科勒不屑地说,“而且他还和东南方的海盗集团有勾搭……”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海涛一般的鞭炮声,大堂内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纷纷狂热地鼓掌叫好。原来是赛义德大老爷领着他新收的小妾同大家见面来了。周边纷纷响起碗筷噼里啪啦掉落的声音,不少粗野的汉子奈不住性子竟然站到了大桌之上,汤汤水水踩得到处都是。男人们下流猥亵的鼓噪声与评论声,伙计们心急火燎的叫骂声,偶尔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