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不过他很快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拥挤的人流中,高鼻深目的洋鬼子十分常见,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黑人——章州“四海通衢”的名声果然不是白得的。
“这市场,可是章州周家的,”科勒大声叫喊着说,“周老刀,本地赫赫有名的周大善人!……”
“怎么,不是那个赛义德大老爷的?”孔定边也直着脖子大声喊道。
“赛义德大老爷能控制章州半条街,他控制不了水仙人市!”科勒一脚踹开了一名乞讨的干瘦妇人,“周老刀的水仙人市就像钉子一样钉在港区!他们俩,可是死对头,嘿嘿嘿……”
“你们乌萨人在这里做什么?”孔定边用更大的声音喊道。
“我们在章州有个管理委员会,”科勒用力比划着,“实际上我们只能完全控制港口,至于其他的,都是这些豪门望族的地盘,我们彼此之间做生意而已!……”
“凤山来的奴隶在哪里?”白雪寒突然尖着嗓子叫起来。
“就在前面,前面就是人市!”科勒指了指前方。
“人市”不过是一个巨大肮脏的棚子而已。棚子用一人多高的大栅栏密实地围拢起来,几名似乎是本地土著的火枪兵松松垮垮地站着岗。数十根粗壮的木柱努力支撑着一大片几乎快要垮下来的天棚,斑驳的漆面诉说着它历史的久远——毫无疑问,它肯定见证了多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奴隶贸易——这一人类贸易史上最为罪恶的勾当早在机器时代的前期就已彻底灭绝,而在这无法无天的黑暗时代又蓬蓬勃勃兴旺发达起来;残存的人类无法忍受生产力大幅下降的可悲现实,不得不再次乞求于最原始、最野蛮、最血腥的生产能力的榨取手段——强迫劳动,来满足于一小撮人高高在上的物质生活享受。
孔定边的大脑中突然回想起在凤山脚下东门人市看到的那一幕;就在那里,他与白雪寒第一次看见了活生生的“乌萨人”,而且是关在孔博森的大笼子里;而现在,他却作为乌萨人的贵客,一同参观据说是凤山卖来的奴隶;时空变幻、角色错位,让他的大脑变得糊涂和混乱起来。
科勒的脸就是一张名片,好像在章州市内无论去哪里都能畅行无阻。站岗的卫兵看了他们几眼,很快就打开大门放行了。进入人市,除了科勒之外,所有的人都大失所望——大棚子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同外面的大市场沸反盈天的热闹场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最近没船过来,人很少。”科勒有些失望地说,“这个市场主要是卖东南亚来的黑人,内陆的大种植园需求量很大。”
少校注意到远处的地面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有些担心地问:“这里还杀人?”
“奴隶之间的斗殴是很常见的……”科勒不以为意。
所有人突然都感觉到寒风彻骨。
“凤山来的人在那里……”科勒抬起脚,甩了甩鞋底上糊满的烂泥,“刚听说卖了一批,没剩几个了。”
众人很快来到一个茅草顶的土坯房前。大天棚下这样的茅屋整整有三排,里面都挤满了人——似乎还未卖出去的奴隶就住在里面。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儿很快迎了上来,一见面就熟练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用浑浊的声音喊道:“科勒大老爷,科勒大老爷!……”
“好了,”科勒不耐烦地挥挥手,“凤山的人呢?”
“在里面,在里面!”小老头儿忙不迭地说,“你老人家来晚了,前天就被赛义德大老爷的人挑出去一批,剩下几个没人要的货,现在还关在里面……要是早知道你老人家要,我们说什么也要留下几个上好的货……”
科勒咕哝着进了茅草房的门,众人也跟着走了进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光是“凤山”这两个字就已经让所有人都神经紧张了。
一进门,便看见七八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围坐在地上,正中间是一个很小的炉子,一口乌黑的铁锅正在煮着什么粘稠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一见有人进来,几个女人都麻木地转过头,眼神茫然地盯着来客。
“这几个小娘们福气好,是周大善人直接从蓝海人手里买来的!听说凤山那边糟了什么战事……卖不出去,还在这里好吃好喝养着!要是别家的货,早就直接扔海里喂鱼了!”小老头点头哈腰唾沫横飞,“你老要是要,我叫她们洗巴洗巴,干净利索点儿……也怪可怜的,拉过来一船人,500多人就死了一多半!”
白雪寒低下了头——同为女人,她实在是看不下去同胞们所遭受的苦难和非人的折磨。
突然,黑暗的角落里窜出一个女人,同样是一丝不挂披头散发浑身肮脏,像母兽一样低声嗥叫着,几乎是在瞬间就便扑到了科勒的身边!少校眼疾手快,一下子扭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猛地踹了一脚,那女人哀嚎一声跪在了地上。大家这才发现那女人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肉都翻了出来,似乎还长了白花花的一层蛆,发出令人作呕的臭气。
“混蛋!”那小老头儿大怒,一下子冲上去,死命踢打着在地上翻滚嚎叫的可怜女人,“王八蛋,看我弄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