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数年后的一大清早,晨露正由翠绿叶子周边向叶中汇聚,凝成颗闪亮的水珍珠,在晨光下晶莹剔透闪耀生辉。水珍珠慢慢聚大而变重,终于叶面吸附不住它,这水珍珠便顺着绿叶主脉缓缓滑落。在压弯叶梢尾的瞬间,随着叶子的一弹,水珍珠便划着一道美妙弧线坠归大地,滋养着这些花花草草。
草头之边的蚂蚁洞口,几只工蚁晃动着它们长长的触须在那探头探脑,似乎是在确认着天真的亮了吗?是否到了它们开始辛勤劳动的时刻?要知它们最勤劳,不愿荒废半点光阴的。
屋檐下,家狗们早就兴奋追逐嬉玩开,田陌上人们肩挑手提的也忙碌起来,正所谓是一日之计在于晨啊!
清潭村前的一水田沟旁,三位约莫七八岁的村童正蹲于田埂上,他们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位老农用长长的木瓢一勺一勺往牛背上淋水。淋得四五勺下来,听得“哗哗”一声,牛便排出大泡黄尿来,尿水恰给牛屁股下一大木桶承接下来。这可是农家重要的肥料,田里稻苗,菜园中的青菜就靠它茁壮成长。未等牛拉完,村头响起声村人数年来早习以为常的喊声:“阿源,龟孙!红薯煮烂啦,快回来吃啊!”闻到喊声,沟边三童一溜烟便跑得没了影子。
这三个村童中,跑于最后一位落一段的便是李文。都说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快,转眼间李文已长成个活泼乱跳的小童了。只是有别于其他的孩子,他的手脚仍让别人感觉到有明显的不灵活。
居中者名为李源,其母连生四位千金,到他才总算盼来个男丁,家中对他自是百般宠爱。起名为李源,想是有让他带头,家中源源不断再多添男丁的良好愿望吧。
李源家中有一七老八十的爷爷,牙齿已基本掉光,他对三代单传的李源更是宠爱有加。每天早晨做好早饭时,他爷爷总爱站于村场上高声呼唤其回家,这也是老人家一种爱的表达方式吧。悲剧的是他牙齿几乎掉光了,说话便会漏风,口齿不清的总把“乖孙”给叫成“龟孙”了,这几年蔚然成了清潭村宁静生活中的一丝亮色。只是老人家耳背,记忆力不好,跟爷爷提了无数次却无半点效果,李源逐自认倒霉放弃了努力。
跑于最前的衣裳略有破旧的村童名为李健生,他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家中除了一个如老黄牛般的父亲外,只有一瞎眼爷爷及神志不正常的疯娘。
李文幼时手脚僵硬不灵便,常给村人说是给锁手锁脚了,慢慢就由口中的“锁仔”演变成“傻仔”的讥笑。他手脚不灵,跟不上别人的节奏,又没近亲的叔伯家孩子罩着,从小自是朋友不多。
李源或是家中女孩多的缘故吧,其性格多少有点懦弱兼带点娘气,总是受同龄儿伴欺负,加上他贴上个“龟孙”外号后便不愿跟同村李世富那一大伙同龄村童玩耍。
李健生因家庭因素,性格孤傲屈强,跟同龄村童关系当然不会搞得多好,玩伴更是甚少。离群的三人就多聚一起玩耍,虽不一定谈得上意志相投,但起码不用受到排挤,久而久之三人便成为形影不离的好友。
这刻,三友正坐于李源家门槛上,每人都捧着个热腾腾的大红薯,呼吱呼吱吃得起劲。李文此时最喜的是,边吃边看对面椅子上也正吃着红薯的李源爷爷。李源爷爷口中已没几颗牙齿,两腮帮已是凹下,他的两腮随着吃红薯的动作快速的一鼓一凹,极像只在夏夜里呱呱乱叫的青蛙。李文觉得此时的这位爷爷充满了喜感,而往往他一天的快乐时光正是由此时开始的。
只是今日还未吃得上几口,李源家门口来了位蓬头散发,形如瘦鹤的妇人,她手中捧着几颗青青野果,慢慢朝坐于门槛上的三友踱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李健生。这正是清潭村那位时常发病四处游荡的疯婆子,也是李健生之亲娘。不过此时若只是望向她的眼神,你不但觉得她犹如常人之外,还透有股淡淡的慈爱味道在里头。
李源大姐揭开锅盖,拿了根大红薯走到李健生跟前,用膝盖轻碰下正在埋头大吃的李健生,再向他娘的方位呶呶嘴,柔声说:“健生,把这个拿去给你娘吃吧!”
李健生抬头看了眼面前可怜的女人一眼,忽如受惊的小兔,迅速站起向外跑去,口中嚷嚷着:“我不吃你的东西,不要跟着我,我不认识你!”见此李源家大姐不由轻叹声,李文和李源也不由得心中一黯,而那女人本有着神彩的眼神复变回了离散状态。
“彩云姐,你不必每次都要健生给他娘吃的了,没有用的。”李文看着那跑远的小身影说。
“对啊!大姐你每次总要这样浪费表情,健生他总跟我们说,他最不喜欢他娘总跟着他,拿些不能吃的乱七八糟的东西硬塞给他!”一旁的李源也接口劝说他大姐。
李彩云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她要忙碌那些总忙不完的家活去了。
话说李健生家中实为大不幸,不知从何时起,其家庭连遭厄运,家人意外的意外,病亡的病亡,最后只余下健生的父亲李田和他那位瞎眼的爷爷相依为命。家中厄运连连,家财自是一无所剩,且欠下一屁股债,只余下间泥屋栖身。还好李田为人本分老实,四周打些短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