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受着饥饿、风吹和日晒。此外,宙斯还派一只恶鹫每天去啄食其肝脏,白天啄食完,夜晚又会重新长出来。他的痛苦要持续三万年。尽管如此,普罗米修斯从不屈服。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数千年后,终于有大力士赫拉克勒斯来到悬崖边,用他的神箭射死恶鹰,拯救了普罗米修斯……”
‘盗火种’是个千古流传的经典神话故事,此刻讲出,不仅打动了学生,也撼动了自己那颗软弱的心,潜意识里的悲伤瞬间象熔岩找着裂缝,溢流不止。
学生立刻接收到了,于是满堂异样情绪,全体在目不转睛关注老师神情的同时,台下嘤嘤嗡嗡议论起来:
“这个社会真的是不行了,毕老师难道要离开我们吗?不可思议。”/“哪一天君子不悲哀了,这个国家才有救。”/“这种国家必然灭亡!这年头,畜生有路,君子无路!”/“我绝对不做君子,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好人做不得,这年头都是坏人命长好人命短。”/“莫言说:如果你是伟大的鲸鱼,知音难觅、难觅知音是正常的。你没有必要象哈巴狗似的遍地打滚讨宠,也没必要象鬣狗一样结群吠叫造势。它就该在深海里孤独地遨游、深沉地呼吸、波浪翻滚地交配、血水浩荡地生产,并与成群结队的鲨鱼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更有两女生耳语:“我早想退学了。这年头读书本来就没用。”/“你昨晚跟那胖子走了?年纪挺大的吧?”/“是蛮大的,不过,他对我好哇,只要给我钱用,我又不跟他爱情。”/“你打算干什么?傍大款还是一夜情?”/“行了,别问了!我去卖了行了吧!我不要脸,行了吧。”/“那你男朋友怎么办?”/“是啊,我害怕,不要告诉我男朋友哇,求你,现在看着钱难受,陪我去花了吧?下面的课别上了,求你。”云云。
最后,课堂结束前,娴?道:“这个时代的马列老师,手捧‘主流课本’,每天朝‘真理的小径’窥探、开溜……在这块‘天朝热土’讲政治课,难啊,信息资料的封闭、政治实践的缺乏、言论欠自由的环境等等,哎——,每天都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还必须保持着严肃……谁能知道这个时代马列教师的痛苦?”
——显然,社会实践的严重缺乏+政治地位的极端边缘化,压垮了所有有追求的马列教师的心。而资本主义耀眼的物质文明,业已令人迷失方向,娴?一天比一天感觉:自己教马列,活活地,那就是对学生们的犯罪!
被山呼的‘爱’,原本水到渠成,但得说:机缘‘错了’!这就像一个真实的故事:一老太有对珍贵的玉片耳环,死前想卖了它换些钱用,一古董商看见,窜上去就抓在手里,生怕别人抢走。但又怕高价会吓坏她,于是给出了她并不害怕的高价:80块。老太欢天喜地卖了。另一商人告诉她:一个就值几万。老太的生活从此就乱套了。福薄命浅的娴?,此刻的人生情绪正是这样!
于是,这次课后的毕可娴,较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迥然不同!其情绪之波涛汹涌难以想象:她回忆这小半生,一路懵懵懂懂、磕磕绊绊走来,‘照片事件’、‘生产之痛’、‘野种之辱’、‘莲事件’、‘1事件’等等,加上是今天的‘学生山呼’……要爆炸了!人生冰火两重天啊!完全要爆炸了!
她不能不回想就在最近发生的事:……M去疯人院接毕莲回家前,在娴?家呆了一天,当娴?泣血哭诉‘1事件’时,这个把莲送进疯人院的主谋,竟然能容光焕发地对‘通吃易’啧啧赞叹:“啧啧,她比艳还漂亮!我们浙女就是能干点。”
哈,世上总有人瞎了眼(毕竟艳是‘黄花闺女’到毕家的,她从不化妆,素颜已美艳过人),又总有人瞎了心,娴?不知眼前的M为何物?
娴?当下死灰冰冷,对M满眼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冰霜:你滚吧。我不认识你!
M的极致蛮荒,让娴?混沌中寄希望于F的‘文明理性’了,然而,当她带着一颗残破的心,去寻求F的抚慰时,当她克服万般羞臊跟F讲‘重生的希望’时,当她满心希望F能够指点迷津时,这个被称作‘父亲’的人,他又给满心伤痛的娴?一个什么样的回馈呢?
……那一天,看得出:冠冕堂皇的F,完全没有兴趣与离异身份的女儿相处。残酷的冷漠令空气迅速降温,孤零于世的娴?艰难开口:
“我是不是一生都得不到好归宿……”
傲慢自负的F厌于回答,但被迫启口:“那不一定。”
“我想我应该能够找到好人……”
F麻木地:“很难。”金口玉牙始终惜字如金。
无论空气怎样凝冻,被生活整残的娴?还是试图把心中的羞臊给掏出来:“我们学校一女老师,她比我大、比我难看(自贬是娴?在毕家说话的固有方式,若她敢在毕家说自己漂亮,那这一巢毕人就会笑死!),可她还是跟她教过的学生结婚了……”是啊,这种话,她倒是能跟谁讲呢?察言观色着,娴?还想把:女教师之前也很落魄没信心,还曾“条件不限”降低身段托自己为她介绍对象的事也说一说,可是!没等说完,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