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总会私下里捣鼓说这间昆州第一教书先生的书斋真是别具匠心,一流的很。
从傅家姗姗而回的中年儒生坐在一张梨木太师椅上,望着摇曳烛火,怔怔出神,不经意间在窗户纸上瞅见一只溜进来的耗子,他轻笑道:“进来吧。”
熙扶苏走入房中,瞥了眼灯下横放桌上的一封家书,署名赵秀儿,瞬间熙扶苏全身汗毛倒竖,不寒而栗起来,赵秀儿,除了只是看着老管家陈章直外真正手把手抬养自己长大的女子,一个极其恐怖的女子,她是在长达十多年里这个家里唯一敢而且真动手家训自己的人,就连这个家的主人夫妇自己的爹娘都默许了这一权柄,那折断无数鸡毛掸子是熙扶苏儿时最恐怖的回忆,但这并不耽误熙扶苏对她怀念,因为她也会为了自己跟自己的父母据理力争,会在自己罚站时偷偷给自己送来冰糖葫芦,这个恐怖的女子也有最能触碰人心的动人地方,熙扶苏始终无法忘怀她十几年如一日不粘人间烟火气息的背影。
熙扶苏苦着脸说道:“秀姨都说啥了呀?”
熙知庸微微伸了个懒腰,对着熙扶苏笑道:“怎么害怕了?”
他绽开一张媚态笑脸,哼哼道:“别说天高皇帝远,就算秀姨真在跟前,我也不怕,您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吗?”
在北唐久负盛名的堂堂熙先生佯装露出一抹与其身份极为不符的阴沉笑脸,缓缓轻声道:“初入初九品,儿子,提前跟你透句话,这话你千万别和你秀姨说,她一只手都能把你打个半死的。”
熙扶苏倒抽口冷气,坐下后叹息道:“秀姨她啥时回来呀,其实如果要找个好婆家,你不就能办了吗,再不济也有我给她养老送终呀。”
“这话让她听见还得打死你,她不总是爱学我唠叨些男儿志在四方扫天下的空洞混账话吗?”
“这空洞混账话是我说的,您这饱学之士窃古不够还要剽今?”
“为父私以为然。”
“爹,这话让秀姨听见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熙知庸一笑置之。
他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小窗前,缓缓推开,望着阴晦重重的浓重天际,道:“入冬来第一场大雪看来将至了喽,天地如大炉,三千紫金火,煮一场大雪水,又是怎么一副光怪陆离?”
熙扶苏撇撇嘴,不去看信,只是幸灾乐祸道:“你又开始说这空洞混账话了,秀姨的说教可都是耳闻目染你的?”
熙知庸眯眼道:“她让我问你,需不需要帮你找两三个上三品的武夫练练手?”
熙扶苏目瞪口呆,乖乖,上三品的大宗师你当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还找两三个!
熙知庸又加了句,“她可是说了不拿个天下第一的名头,就打死你。”
熙扶苏苦着脸,为难道:“这个话说的是不是儿戏随便了点呀?”
熙知庸摇摇头,笑道:“她是认真的。”
父子两人会心一笑,这个名字秀气的女子的确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比男人都还要一言九鼎外加九个香炉。
熙扶苏赶紧溜之大吉,一掠再掠,一头钻进露水湖里打熬吐纳,气气涌玄关,息息通自然。
潜游于湖中,熙扶苏盘膝而坐,闭目,枯心,奇经正经贯通无碍,气机流转通畅,嘴中莫名呢喃道:“要不就真练出个天下第一。”
貌似一颗不起眼细微种子落在心土中,生根发芽,他好像开了窍。
天地豁然间开阔了。
熙知庸转身关上低矮窗户,望着那封信,陷入久久的沉思,许久过后,他回过神来走到桌前将那封书信抛进了火盆,笑道:“这条大龙,到底是谁来屠?”
在炭盆里徐徐化作灰烬的那封信上其实还一句话以不知名的繁体古字写就。
“妾身赵秀儿,寻龙点穴六年,于极西旸谷定得龙尾,以紫微星术和寻龙盘测算,钜鹿乃是八方辐辏之地,有望堪得龙头昆仑。”
此龙乃是主天下气运兴衰之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