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心、肝、脾、胃、肾,还是伤风、皮癣、内外痔,首先必须接骨。后期有几个老病号,胳膊脱臼接都接不上了,接上就掉,接上就掉,卡不住了。吴郎中应接不暇,急忙改变策略,大张旗鼓地说要提一批头脑灵活的上来。徒弟们急忙告诉家里。于是一时间请客送礼之风又刮了好一阵子。小叶子也告诉了老叶子,老叶子连忙扯上两片金叶子,连夜送上。于是小叶子被破格提拔到抓药间。
第十等抬人的徒弟被吴郎中明令禁止:如有病人上门,不允许任何人上去帮忙,大门里一边一溜站好,壮壮门面就行,若有违例者,当即扫地出门。
于是就有好几次,四十多个徒弟眼睁睁看着病人哀号着、呻吟着往屋里爬,大家伙大眼瞪小眼,呐喊着替爬者鼓劲儿,没一个敢上前帮忙。
斗转星移,日月穿梭。苦日子即使难过也一定会过去,单等过去之后就又仿佛刹那而已。
在这其间叶子识得了几百味草药,观望嗅食,往往不出其左右。有一次一个富婆来诊病,此富婆因为家中富足,吃多了山珍海味,月余前嘴里偏偏没了味觉。吴郎中望闻问切,问出是富婆的丈夫新近收了一房小妾,富婆肚子里窝火。本来两副去火的草药就能医好,偏偏这胖婆子拒吃一切草药,一生只对鸡鸭鱼肉有瘾。吴郎中稍一迟疑,开出一味引子,嘱咐富婆回去后与鸡同炖,吃得点滴不剩即可病除。富婆大喜,居然能在大吃大喝之后去病除患,不免高看郎中一眼,道了谢就去柜前抓药。叶子见是师父方子不敢怠慢,细细一瞧,竟发现一个毛病出来,原来方子上面只有一味草药,却是黄芹三两与鸡同炖。叶子暗想,黄芹太苦了,炖鸡那还能吃吗?莫不是师父今天喝多了,现在未曾醒酒写错了不成?我替你改改吧,方子不动,直接包了三两黄芪。用这个炖鸡才入味么,补就补个痛快,我再饶你两颗人参脑袋,反正这人参脑袋也没甚大用。一看柜外女人红光满面,发丝润到马上就要滴油,不禁咂舌,寻思:这般肥硕还来进补,真是银子多了烧地,也不多言,付药压方,暗暗自赞聪明。
富婆回家之后也不差遣下人,自己下厨连鸡带药炖了半锅,扯动腮帮子好一通胡吃海塞,而后拼命将汤也喝个精光。不料隔了一天病未见好,火气可更加大了,就又回来找吴郎中。吴南北一号脉,吓出一身汗来,扯出富婆舌头,见舌苔厚茧,伴有一股恶臭扑鼻,竟把人家胃给补出一个洞来。
吴郎中大惊失色,还没想到是徒弟惹的祸,以为富婆她老头又接连纳了一房妾。本来黄芹炖鸡没有问题,嘴里无味就吃不出黄芹的苦涩,等吃出来味道,病也就好了大半,黄芹撤火,此也算个良方。
吴郎中本是江湖里的名医,人送绰号木头郎中,治富婆小小胃漏绰绰有余。等把富婆肚子里的食物掏出来一看,这才恍然大悟,一气之下连降叶子五级,由人人羡慕的抓药师降至扫地工。小叶子心里很不平衡。老叶子知道后又是送礼又赔不是,但吴郎中也并非只识黄白之人,再不松口,推托等叶子将功赎罪再说。
叶子虽然打扫房间卫生,但他很聪明,整天就在师父房间徘徊,郎中虽知其意也不道破,任由他去。于是叶子不管师父房间有多么洁净,一天十遍八遍不厌其烦地打扫擦抹,就在这儿耗着。吴南北并不小肚鸡肠,见叶子有股子韧劲,就在惺松随意之间实实教了些真正的本领,但总因上次那事耿耿于怀,决不再向上提拔。
艺学四年,扫了三年的地,其间老母病故,郎中一身本领也被叶子学到了六七成,奈何名份始终没有机会提上来,叶子整目愁眉不展。
忽一日,有三人来府中诊病,正值午时,吴郎中饮醉高卧,叶子则左手提溜扫把,右手持一根银针刺百穴铜人。开门迎客弟子把三人领了进来,叶子一见忙去后卧室找师父,但见师父嘴角流涎睡得香甜,似乎正在巫山和神女们共舞,一时三刻没有罢舞归来的意思。叶子不忍死气白咧地推,便掉头转了回来。
这三人本是驼峰岭后峰的恶人,刚刚在城外被人伤了老二。老二胯骨不敢吃力,一动就吱吱扭扭地响,响点本没什么大不了,但是疼啊!三人四处访听,闻得木头郎中名号,便来求医诊治。
进屋扶老二躺在床上,一个腿脚好的就问叶子,郎中是否在家。叶子心中雪亮,但不能照实回答,吱唔妄言一番,言师父刚刚出门,去城外往诊了,怕要日落才能回来。另一个汉子沉不住气,一边搀扶着面色青白哼哼叽叽的老二一边道:“怎么恁不凑巧,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我们兄弟来找,他就出门。”
叶子听着逆耳,也不辩驳,低眉顺眼在那查言观色。
断腿老二忍那痛苦已到了极限,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了,本来怕哥哥弟弟笑话自己没骨气,此时听叶子这么一说,知道无论如何这痛也忍不到吴郎中回来,不禁唉唉唉地唤起痛来。
老大老三素知老二刚强,听他呼痛,心都要碎了,忙又请教叶子,问还有谁能医治老二这病。
叶子一听,顿觉上天不负有心人,这不正是千载难逢将功折罪的好时机吗?我若治好这个大汉,不要说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