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距此三十余里有座费城。费城在西,单城在东,东西之间便是这座驼峰岭。此山原本归单城管辖,单城知县每到秋季总要到岭中狩猎,自从岭上出了两股山匪,单城知县便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狠了狠心肠,豪送知府金银,楞将这座驼峰岭划归了费城,分界处便是岭后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沟这边几座小山包归单城,沟那边整座大山和两伙山匪就归了费城。费城知县庞本元接到旨令气个半死,直骂到便县令祖宗七十多代,说便大埋汰你还是人么,山下大树砍得溜溜光,好用的石头都搬回去盖县衙了,飞禽走兽被你打得踪迹皆无,你打不过来,还让猎户打,还每天交你多少多少猎物,害地野地里的耗子都揭不开锅,一到饭时就四处借粮,漫山遍野都是耗子求爷爷告奶奶的哀号。同样都是禽兽,你咋就不替耗子死了呢?啊!山顶是剩几棵树,可我也不敢去砍呐!山匪不砍我我就烧高香啦。这烫手的山芋可咋办呢?也送点银子推出去?但是推给谁呀?河南周边都知道这码事儿,总不能隔着河南推给山东吧。
庞县令急地肠子都紫了。
费城治理倒比单城强上几筹,县城不大,但颇具繁华,偶有星星点点盗抢事件发生,也多是邻县单城跑这儿做的案子,所以一有抢劫偷盗发生,费城捕快只消在费单两城必经之路蹲守,十有**能逮到案犯。可你治理再好又有什么用啊。辖区内匪乱不除,再有业绩也都抹杀了,庞本元又没有便县令金银开路为主,阿谀奉承为辅的本领。也想过荡平山匪的主意,奈何岭上匪人即凶悍又狡猾,镇压不下,招抚不受。庞本元大是头痛,升迁之路就此死死卡住,反有朝庭清匪旨令不时下传,搞得庞县令焦头烂额,直拍脑门子,好好的一头乌发,楞拍谢顶了。
费城紧邻东门有一户姓叶的人家,户主老叶以城里城外货物互易为生,寻些差价,赚点薄利。老伴体弱多病,说是老伴其实不太老,四十多岁,只因久病缠身,面黄肌瘦,整日如药王一般遍尝百草,却总不见好转。一个多病一个操心,两口子老得齐头并进。
老叶头脑挺灵活,近水楼台,偷偷买通了看守城门的门卒,半夜三更城里城外进进出出,弄些官家禁止流通的货物,买卖互易。最近几年下来还真攒下些金银,要不说么,什么朝代你都得敢干,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叶自从有了银子,心中就时时刻刻打算给膝下唯一的爱子找个体面的谋生手段,也是先前家贫,私熟没念几年,字倒识得,但若想问个功名可远远不够,只有走走别的路子。
城里有个郎中,姓吴名南北,扬言广收门徒。老叶闻之,连忙提了四盒礼去拜见吴南北。吴郎中一看四盒礼比较厚重,就爽快地收了小叶子。
老叶心中畅快,以为这就是天意,兴许儿子真能学到些惊人的本领,反能解了他母亲的病痛。他也不想想,老婆子的病早被城里的郎中医个遍,即便是吴南北细细回想起来,都能约摸出叶氏脸上有几滴雀斑,苟延残喘还凑合,哪还有好的希望。
不提老叶兴高采烈,单说这小叶子原本聪明好动,活泼顽皮,如今拜了师父就恰似戴上紧箍咒的猢狲,手中捧着三百味念念有词、细细研读,脚下还不能闲着,一心二用,用脚推地上的铁药碾,碾中之物还不曾识全,原来是吴郎中给人配的壮阳药,不外乎狗宝鹿鞭之类,其物筋头巴脑,硬韧圆滑,一时三刻要想碾得粉碎,可非易事。
吴郎中这次收的徒弟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算,于是急忙分出三六九等,不按年龄不按大小个,以拜师时送的礼物轻重来分,依次排开是:抓药、丸药、碾药、包药、扫地、做饭、开门、关门、迎客、抬人,共分十等,抓药丸药每项只留一个,后七种一项两人,剩下抬人的徒弟最多,不算溜号扯蛋卖单儿上茅房的,门里门外时时候着四十来人。这四十来人每当看到有病人或躺或卧或扶而来,便齐齐冲上前去帮忙,参差捞起病人或手或脚,恰似五马分尸一般扯牢,尚有多位上不得前者,急地张牙舞爪顿足捶胸抓耳挠腮。更有手痒难耐者,就将抬病人来的家属也喊着号子一并抬进来。有一次抬得最疯狂,对门看热闹的铁匠都受了株连,幸好抬进来一看还真有外伤,四肢脱臼!一脸挠痕!怎么受的伤铁匠心里清楚,治好的第二天就急忙搬家了,再不敢和郎中住对门。郎中府的二道门常因人多拥挤而堵塞,吴郎中扩了六次,最后没办法,说:拆了吧,抬病人的徒弟都挤坏好几个啦,再这样下去,不用给别人看病,净顾着医治自个徒弟啦。
徒弟们都很人性,越急越重的病人,徒弟们抬得越卖力,你拉我拽他扯,人人都要着上一手,着上手的就眉开眼笑,仿佛已经替师父分担了一股子忧,没着上手的极不甘心,直往手心里吐唾沫,时时刻刻准备再接再励。病人家属均上不得前,无论你有多么体壮如牛。如此热情的郎中府让人哭笑不得,哭不吉利,笑就更让人忌讳。这样一来,外伤诊治量陡增,原本胳膊脱臼的,抬到屋里一看,哇!胯又掉了!而明明是掉了胯的,抬到室内郎中一查,胯早被一群疯狂的徒弟给接上了,两条手臂反而被扯得脱了臼。以至于那几个月凡来找吴南北治病的,无论你要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