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来,门外的朝阳起得好早,从精致小巧的窗棂缝里没遮没拦地映在咱宽大平整的东墙上,连咱床头挂着的绿色风铃都给镀了一层厚厚的金色,还镶上了俏丽的金边。咱起得好晚啊,是不是俗话说的都要把咱小小的后臀直接给晾晒了那种。
咱一边小小地打着哈欠,一边偷偷地看看四周,除了好奇的小风总要掀开咱穿金镶银的窗帘瞧瞧咱富贵华丽的私生活,咱的卧室好安静,安静到几里地外谁家的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哪里咯咯嗒嗒找虫子吃的声音,咱都听得明明白白。“真好啊!一个照看的人也没有!”咱心里那个窃喜啊,也不等谁到来,立刻着手美滋滋地张罗着开始一个人穿衣服。
“多美啊!咱也有机会自己个儿穿衣服了!咱穿好了,一定要到嬷嬷那里显摆显摆,啊呀,我也会穿衣服嘞!以后呢,我也是有用的人了!”咱甚至都幻想到嬷嬷怎样吃惊的眼神,皱巴巴的额头都写满崇拜的神态了。
真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事到临头,咱才晓得咱的小脑袋瓜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咱不明白眼前这一对堆红红绿绿锦缎绸子的衣服,看着都那么熟悉,又似乎特别陌生,哪个是咱蓬蓬松松的上衣,哪个又是咱束身束腰的裙子。咱的平日,哪次不是咱的嬷嬷们亲切地一遍一遍把咱唤醒,咱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晾衣架那样杵在那儿一动不动,早有贴心的小丫鬟一边给咱说着成堆的好话,一边手忙脚乱地帮咱穿衣服,内里小衣怎样穿好系紧,外面大褂怎样搭配,最外层的绸裙怎样安置,不动不摇之间,一切一切的都齐毕了。咱一个人该从哪里下手呢?
咱拎起那件红的,努力想要往咱的身子上面穿,好歹把一只胳臂撸上了,怎么也伸不进自己的脑壳了。咱这才知道,这似乎不是咱的上衣。咱只得溜溜放下,咱又拽起了那件草绿的,这次似乎更遭,钻进了脑壳,居然没有胳臂的用武之地了。咱那个泄气啊,这小小的衣服都有资格欺侮咱吗,咱这个贵族小姐真是白当了,这几年的好生活当真给喂狗狗了不成。
咱不服输的本性在那一刻被激发到极点了,咱真不相信这个邪劲了:“就这个破衣服,还真把咱难为到昨夜黑不成?”咱索性把那些红的黄的绿的一起抱在咱的面前,恰似开了个五颜六色的衣服大铺子——当然不是只配下里巴人挑挑拣拣的地摊货。咱要挨个去试,一定要把咱最贴身的那件选到咱的身上。
“宝贝儿,娘的宝贝儿,你这个小懒虫起床了吗?”谁知道,咱才和那些衣服达成个小小的妥协,它们不再执意让咱白费力气,穿了个袖子角儿,就有个老娘们嗲声嗲气地走来进来。还没有进门,先把那一串咱听了浑身准起鸡皮疙瘩的昵称弄了个咱心眼不舒服。还能是谁,自然就是那个口口声声总将咱捧在天上,却总在夜黑的时候,把咱扔在老远,偏偏自己总也和咱爹钻一个被窝的老娘了。
咱正想赶紧躺下掩饰些什么,可惜,咱娘的脚步迈得实在足够快,快到咱还没有武装彻底,咱娘就发觉我自力更生的苗头了。咱娘一边气急败坏地跑了来,一边一迭声地冲着咱连声嚷嚷:“宝贝儿,你怎么一个人就起来了,也不晓得喊人,还自己个儿穿衣服?奶妈呢,嬷嬷呢,她们都不晓得看护你吗?”又冲着外面大喊,“我养你们一大帮是来照顾小姐的,你们都野哪里去了,想找死是不是?小心我腾开手去,一准儿把你们的狗皮猪皮给活剥了去!”
霎时间,咱的卧房外间就黑压压跪下了一大片,比有人拿着电话挨个通知过上面要来人检查了都准时。丫鬟、老妈、嬷嬷,虽然一个个环佩叮当,色彩缤纷的绸裙想要开个完美的时装盛宴都不难,把个乡下人见过没有见过的衣服款式完完全全展示个遍儿,可惜他们个个磕头如捣蒜。
咱那个伤心失落啊——想自己穿回衣服咋都这样难?咱都六七岁了,放在衣食艰辛生活困苦的民间,这个年岁咱不光会穿自己的衣服这样简单,也许还要学会针织刺绣,还要学会缝制自己的,大人的衣服了吧。咱那个嬷嬷不止一次给咱高傲地提起过,她一岁会吃饭穿衣,两岁会自己收拾碗筷,三岁会清洗衣服,四五岁都可以给大人们做简单的稀饭了。到咱这个年岁,家里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衣饰花纹图案子,实在都难不过她了。
照这样计算,咱可比人家还大多了,除了别人给端吃端喝,吃喝拉撒睡都要人伺候,咱连个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甚至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好找到,今儿个刚刚伸上一只袖管,咱娘就巴巴地跑来了。你添什么乱啊,叫咱好好表现一回儿不好吗,咱可不想别叫人家笑话,咱长得金枝玉叶的,花枝招展的,咱居然连个做人的本能都不会。咱总不能厚着脸皮,吃着昧心食,一定叫别人家相信,咱那个溜溜的洞房花烛夜也要下人们替咱给包办了不成吧。
“你们怎么照看的小姐,她早早都已经起床了,你们这些照顾的居然还不知道,还要她自己穿衣服。要是伤着剐着了哪儿,再从大床上跌下来,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老娘养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可不是叫你们闲着看蚂蚁上树的,更加不是叫你们趁着老娘不舒服的那几天,居然想着背后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