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的零零散散的小村子远去了——咱才知道外面的小村果真稀疏啊,站在这个小村的村口,根本看不到那个小村的炊烟啊,难怪先生的口头禅常常说:“错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了!”那村庄,还小巧到可爱,就在南北小路的边上,紧挨着清凌凌的池塘,三三两两的茅草屋攒凑在一起,就是一座记忆中的小村了。
这样的小村一座一座被我们超越着,就是记性再好的人也没有办法算清我们到底越过了几个。等到太阳还没有落山的时候,我们已经落脚在另一国的边界边上了。
“白弟,我们老大黑着呢!”那夜,俺俩偎依着坐在一团燃烧得不够旺盛的篝火前,甘哥这才有机会和咱说道说道他的恐惧来,“老大说了,如果我不跟着他起事,他头一个就要杀了你来祭旗!老大的手下多着呢,个个儿都是一刀要命的狠角色,我又不知道他会派了谁个过来。”
“他想杀我就杀吧,又不是要杀你,你怕个什么哩?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不是总爱说我什么都不会干,讨口饭都讨不来,还就会发小脾气。那样的话,你还不如让老大杀了我,你跟着老大起事,兴许还能熬个大将军干干!”我故意装傻充愣,还只管穷斗这木讷得家伙开心些——再怎么说,咱也是个要饭的丐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苦中找些乐子,你还要叫咱一起抱头痛哭去!
“你个小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来,叫甘哥搂着睡一觉!”被笑够了的甘哥终于反应过来,拿了差不多发育完成的大手就要来掐搂咱的细腰。
咱能轻易就范吗?咱一边起身躲着,一边继续调笑猴急猴急的甘哥:“被咱说着了吧,咱俩非亲非故的,你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啰,害怕就说害怕,别老拿咱当挡箭牌吗。听兄弟的权,回头还找你们的老大去,好好磕几个响头,说些痛哭流涕的假话,老大一准儿相信了,还让你做个蚂蚁将军去!唉,乞丐有什么当头。老大没有看上我,看上我不要说叫咱剁吧了兄弟,就是剁吧了咱父母,咱也不皱一下眉头去!男人嘛,就要对自己狠点儿!”
“好,好,好小子,有种你别跑,看我抓着咋样收拾你。”甘哥放开扑扇扑扇的大脚丫子就来追赶咱。俺俩的欢声笑语惊煞得林间的什么大鸟都扑棱着翅膀嗻嗻怪叫了,林子里好一通铺天盖地的热闹!好多天了,这可是咱俩头一次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
老大,你滚吧!咱可是远在天涯海角了,你就是本事再大,就一定能够找着咱吗?别了,咱的没有见过面或者根本不晓得有我存在的娘舅;别了,边城的好日子,甘哥的一亩三分地彻底没有了,以后的每个清晨,咱不去伸手张口,吃喝无论如何是不会自己送上门来了;别了,那个什么……
从那一天起,咱和甘哥自此就成了界河那边楚国财政供应的一对体制外人员——楚王不晓得,咱不和他打报告,他如何晓得;丞相不晓得,咱没有官司托他私下解决;连楚国的边境守卫都不晓得!当初咱到达娘舅做主的郑国时,差不多是从领空突破的,直接从大山顶上一飞冲天就成了郑国人。
如今咱如法炮制成为楚国人的时候,咱可绝对走的是地下活动了。那夜黑咱和甘哥候着守卫的边卒睡熟的时候,咱俩小心翼翼地一起凫过了一条不宽的界河。一觉醒来,咱,就在楚国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