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干巴巴地笑了一阵,觉得没趣,才悻悻地停下来。由是如此,孩童们小小的自尊心还是觉得受到了轻视,没来由地愤怒起来。又有人捏了一个雪球朝朔望扔了过去,高声叫道:“大家一起扔他!看他还敢不理我们!”有了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孩子们在此时充分显示了团结就是力量,一时之间,大大小小的雪球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朔望还沉浸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殊不知最莫测的便是人心,最残酷的永远都是现实。即使只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不明白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却是对别人无法挽回的伤害,而将欺辱别人作为自己的快乐之道,那份乐趣比杀死一只兔子,捏死一只蚂蚁自然是伟大得多。如此,即便只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这扭曲的快乐也显得分外残忍。
一个雪球在朔望的头顶炸开,他有些晕,刚起抬头,更多的雪球迎面而来,带着破空的呼啸之声,如同一首绝望之歌。他瞪大了眼,惊恐如同潮水盛满了瞳孔。
“噗——”一个雪球砸在他的脸上,半张脸立刻麻了,雪星溅进眼中,视线在刹那间模糊一片。“噗噗噗——”而更多的雪球打在他的脸上,打中他全身的每一个地方。他瘦弱的身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退后一步跌倒在地,怀中的布包也抱不住滚出老远,如同断却的最后的希望。
无数个雪球如同千万朵纯白的花朵在他的身边妖娆盛开,每一朵花都在他煞白的肌肤上开成乌青可怖的伤口。他晕头转向,意识模糊,明明是身处寒冷的冰雪之中,血液都被冻僵了,全身却如同被最炙热的火焰灼烧,每一根神经都尖锐地痉挛,痛得死去活来。他蜷缩的身躯很快被厚雪淹没,却第一次微昂着头,面目全非却也倔强地半睁着淤青的眼,无声地望向空荡荡的天。
这样生不如死的痛苦还要忍受多久呢?像是过了一生一世那么长,又像是睁眼闭眼那么短,生和死接踵而来,他却没有了选择的希望。
时间已经不早了,天色昏暗下来,寒风死灰复燃般从远处刮过来,仿佛要将世界都刮出交错的伤痕。
“你们在干什么?”少女格格不入的声音如旋风般匆匆闯入,夹杂着难以忍耐的怒气,清亮而惊艳地打破这一场弱者毫无还手之力,却还要赌上生命的游戏。“还不住手,你们要打死他了!”
孩子们疯狂地朝朔望扔雪球的动作徒然被打断,他们浑浑噩噩仿佛从梦中惊醒,看着朔望整个人都被埋在了雪堆之中,只余下几缕黑色的头发。孩子们突然感到恐惧,痴痴地盯着自己冻僵的手掌,少女急促的声音仿佛是尖利的针,直直地扎进了每个孩子的耳朵。他们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残忍地打死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们未长大的手几乎成了杀人之手,洁白无暇的雪也成了杀人工具。他们害怕极了,连滚带爬地往自己的家中跑去。
世界陷入了深不可测的黑夜,又在刹那间转入明亮耀眼的白昼。
朔望残存着最后的一丝神志,拼尽力气睁开沉重的双眼,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唯有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白衣少女,黑发覆肩,衣袂飘摇,袅袅而来,如同千万里冰天雪地中温暖到彻骨的第一缕春光。
她将他的一瞬拯救,她将他的一生拯救。
而那一场蓄谋已久的厮杀,终于拉开了满是硝烟的帷幕。
天光四散,远近的山尖都罩着未消融的雪,远远望去,像是戴着一顶顶白绒绒的帽子。天空是混沌的白,厚厚的云层蛰伏在低空,像是隐匿着饥饿的野兽蓄势待发。
清晨的寒意还很浓重,人也变得格外慵懒,光线刺破薄薄的窗纸,悄无声息地惊退昨夜的残梦。有人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被窝,触到冰冷的空气,又飞快地缩回来,再懵懵懂懂地睡去。
而此刻有一户人家却起得异常早,老人正慢悠悠地扫着院中的雪。几只胆大的麻雀在他的扫帚间扑腾着,叽叽喳喳的叫声清脆悦耳,打破清晨的宁静。老人也不甚在意,乐呵呵的看着那些精灵似的麻雀,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微笑。
几缕炊烟从烟囱上袅袅地升起,轻飘飘的如同少女薄薄的纱裙,又如流云般迅速散去。
一个十七八的少年推开门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长袍,腰间悬挂着一块晶莹无暇的碧玉,碧玉中心有一点火焰般的红,整个人也如同玉石般柔和温润。虽然南筱从小便在偏僻穷困的千叶村生活,家中除了父亲百枝,就只有负责做饭务家的阿婶和阿伯,显得极为平常的样子。即便和左邻右舍人家的孩子一起在漫山遍野地疯跑中长大,他却比平常人更加谦逊有礼,比起普普通通的小山村的孩子,更像大户人家知书达理富贵清雅的公子。
而百枝,是一个异常神秘的人,除了南筱等人,村中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阿伯和阿婶自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千叶村,两人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居住在村中。十七年前,阿伯脸上的皱纹还没有现在这样密集,突然有一天出门之时怀中多了个不足一岁的小孩。人们纷纷好奇这是谁的孩子,阿伯只说是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