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的白。
霁初暂停下手中的活,地上小小的柴堆几近熄灭,寒冷却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她一动不动的盯着火堆,久久地出神。她时常出神,仿佛陷在一场梦中将醒未醒。她抬眼望窗外的厚雪,仿佛又回到多年之前,有种一场雪下了十年的错觉。
朔望缩手缩脚地站在窗前,怔怔地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世界。这是他生命里的第一场大雪,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汹涌,来的浩大。
不远之处孤零零地立着一棵梅树,原本婀娜的枝条被雪压得低垂着,几点殷红从极白的雪中透出来,仿佛黑夜里灰烬中不灭的星火。
这是一间极为矮小而破损严重的房屋,四面的土墙裂开的大大小小缝隙里,塞着各种破布,但寒风依旧无孔不入,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墙角铺着一张简陋的床,几块木板搭成的桌子上凌乱地摆着着碎东西,黏土做的灶上搭着一口锅,锅里还有冻得坚硬如铁的玉米饼子。极端的困窘显而易见,但却打扫得异常整洁干净,几乎一尘不染。而整间屋子里唯一值钱的只有霁初面前的老旧织布机,布才织了个开头,她将手搭在布上没有动。而她的手,早已无法令人相信这是一个二十七岁的依旧可以称为年轻女人的手,粗糙而干黄,布满了冻裂的伤口,只是手指依旧纤细修长,依稀可以想起当年待字闺中时白皙漂亮的样子。
朔望已经十岁,可看他又瘦又小的个头,蜡黄而呆滞的脸色,比起人家七八岁的孩子还不如。他穿着大人改小的衣服,枯草似的头发铺在额前,不甚起眼的样子,而细看他的五官,却又像着了魔一般移不开视线。
而此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的大雪,干裂的嘴唇半张着,哈出淡淡的白气,仿佛沉醉在这声势浩大的雪中。以至于屋中母亲织布的机杼之声也格外遥远,却断断续续如同心上拨动的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