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看出了这些,他把二姑拎来的四包东西拿出了两包,塞给二姑说:“上咱三叔那儿,你就拎着。”二姑就势提在手里,母亲回过神来说:“都拎着吧,小孩又不吃。”母亲这是胡说,我们都馋死了,对我而言,二姑拎来的东西最好吃。二姑父说:“俺们拎来的东西多,咱大那儿还有,本打算明天去三叔家,这……”三奶插话说;“不用拎东西了,去坐坐就行了,你这小兄弟平时就不缺吃的。”这话又让母亲不快了,她本想插话,三爷在里面说:“好了,快走吧!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三奶忙说:“对对对,麻烦你大嫂半天了,家里也不知道是啥样子,走走走,快走!”
大家在她的催促中出了门,对门二叔的母亲见了,也过来打招呼,说了几句闲话。然后大姑、三姑陪着爷爷奶奶向南走,二姑二姑父,韩贵鼎叔叔,还有父亲陪着三爷一家向北走,我也跟在后面看热闹。到了寨门下面的岔路口,韩贵鼎叔叔带着儿子向西回韩湾,又在这儿寒暄了一阵,二姑二姑父并让他带话回去,向四爷问好!二姑她们转向东往街上去,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往那里去?小辉叔叔向我挥着手说:“走,到街上玩。”我很害怕父亲,只能远远地跟着。
走到那个桥洞时,我又想起了那个可怜的连福,那个躺在芦席上只穿了一个裤衩,浑身苍白,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不禁向桥下看了一眼,那下面已经没水了,桥边靠水的地方,不知道谁烧了一堆纸钱,纸灰已经被风吹的差不多了。一阵风吹来,那剩余的纸灰又飞了起来,我不禁顺着后背冒凉气,忙紧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走到街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景明家的景象。不知什么时候,他家垒起了一间土坯房,房顶上架了几根檩条,苇箔和秫秸随便搭在上面,门自然是没有,房顶上还透着光,这样的房子雨是挡不住的,风也遮不了多少。那个瞎闺女,坐在门口的土墩上,手里握着一根棍,脑袋还是左右摇个不停,也不知道她冷不冷?这一次我见到了张景明本人,中等个子,四方大脸,五官很端正,眼睛很大,有一些无神;胡子茬也很浓,脑门也大,只是有些暗,头发比一般人长,乱乱的,穿着一件军大衣,旧旧的,还算干净,这是政府救济的,因为爷爷也有一件,脚上套着一双旧大头靴,不破,看不见他冻掉的脚趾头。他双手操在袖子里,站在瞎闺女两步远的地方,好像很长时间也没有动一下。至于他的老婆和另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我们这一群人中,除了我多看他这一家几眼外,别人都没有在意,都有说有笑地拐向北,往三爷家里去了。
三爷家临街是两间门面房,现在只盖了一间简易房,就是那种用木桩撑起来的房顶,四壁扎上秫秸,糊上泥巴的房子,后面盖了两间土房,也很简单,最里面搭了一间厨房,他家人少,这已经很宽敞了。这一群人还没有进院,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很瘦的女孩从里面急匆匆地出来了,她也没有看我们就向南去了。那女人身上很脏,脸上也很脏,特别是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她抱的那两三岁的小女孩就更脏了,破棉袄都露着棉絮。更特别的是她的大辫子,长到腰窝,头发和辫子上都粘着草。
三奶一见她吓了一跳:“她来咱家里干啥,不会偷咱的东西吧?”紧走了几步,后院布家的媳妇抱着小孩出来说:“三嫂,她是去合作社找小孩的,你没看见她抱着小孩吗,家里来客了吧?”三奶应答到:“俺二姑娘来了。”那女人醒悟着说;“想起来了,还是老邻居呢。”然后和二姑问候了几句。布家是外来户,也是孤户,在永安城只有他一家。三奶还是不放心,前后看了一圈,才让大家坐下,又是端瓜子又是倒茶。
二姑问;“那个女人是谁?”小姑说:“就是南边张景明的老婆。”二姑说;“知道了,他家还是那么穷吗?”小姑说;“这一片就数他家穷,小孩连个鞋都没有。”二姑噢了一声,坐在房子里眼睛老是看前面那一户人家的墙,脸上掠过一丝恨意。那一户人家只有一间房子的地方,很简单的土坯房,我知道他是四队的记工员,姓柴,人很瘦很矮,他家夹在三爷和天马街大队的打面机房之间。在这一片,只有这一家和张景明家的地方小了一些。二姑之所以有这种表情,是因为那房子原本是我们的,现在却成了别人的,睹物思情,二姑心中自然不快,其中原因只是当时我不清楚。
父亲向三爷打了个招呼,说要去银行看看,三奶忙说:“景春呀,晚上都在这儿,等一会儿你过来。”父亲没有说话,二姑父却说;“俺们等一会儿就走。”二姑也说;“小孩都在家里,俺们也不放心,这里也住不下。”三奶说;“那能住不下,挤一挤不就好了吗,不都是这样吗,你和你这个妹子睡,让他二哥和他大哥一块儿去银行里睡,你看行吧?”三奶征求地看着父亲,父亲点点头就走了,还对我说了一句:“你别再这里,快回家。”我顺从地应了一声就要走,被三奶一把拉住了:“这景春就是爱管小孩,自己家的小孩,又没有到别人家,就在这儿跟你小叔玩。”随手又给我抓了几个糖果。三爷看了三奶一眼说:“快去做饭呀。”三奶忙答应着说:“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