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韩贵鼎叔叔,和前院的三奶更近了一些。韩贵鼎叔叔和前院三奶的儿子全好是同爷的兄弟,也许是前院三爷病逝的过早,韩贵鼎叔叔一家和他们很少走动,母亲也曾和前院的三奶吵过架,那时我一直认为和前院不怎么亲,后来才明白我们还是很亲的。韩贵鼎叔叔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四爷,他之所以过继到韩家,就是因为他们那边比较穷,养不起四爷,那时的韩家好像还是个地主,四爷长的又好看,韩家就把四爷给要过去了。尽管他改姓了韩,一直还是一家人相待,这位韩贵鼎叔叔长的很健壮魁梧,算是标准的庄稼汉,个性也很开朗,来我们家从来不把自己当外人,上午进门时,给母亲说的话有些半开玩笑,除年前那一段时间没有来,平时还是常来的,刚才酒喝了不少,现在房子里全是他的声音。
母亲由于生气,饭也没有吃完,剩下半碗萝卜丸子汤还放在厨房里,这时也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是去了错对门的张景斌叔叔家。周成侠大婶,年前又生了一个女儿,现在还在坐月子,周成侠大婶的脾气好,母亲和她很说的来。
二姑三姑在厨房里收拾碗筷,二姑很不满地说:“光说他们差一点饿死,咱几个不也差一点饿死吗,谁管俺们呀?”三姑向我们看了一眼说:“别说了,前两天还说家里窄小,不让你们来呢,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二姑生气地说:“俺是来看爹娘的,又不是来看她的,不识抬举。”三姑又看了我一眼说:“别说了,走,还去那屋里吧。”她们收拾完碗筷又去堂屋里坐。张景斌大叔的女儿大玲来找大妹玩,大妹问她:“俺妈在你家吗?”大玲嗯了一声,这丫头很胖,脸有些方,性子很好,大妹和她一块到门口玩去了。小姑依然和二哥说着学校的事,评论着他们的同学,大哥刚才一句话没有说好,戳到母亲的气囊上了,惹得大家都不开心,现在他又去街上的医疗室看门了。
房子里的谈兴正浓,几乎全是韩贵鼎叔叔的声音,他的儿子围着大人转来转去,也不出来跟我们玩,对我们兄妹而言,这是很没有规矩,没有家教的。其实韩贵鼎叔叔也是这样的人,他这时对大姑说;“大姐,俺哥今年咋没回来?”大姑有几分得意地说;“他那工厂里忙,今年还要给他调动新工作,没有时间回来。”叔叔又问;“俺哥那厂里是造飞机的吧,听说还是给军队上造打仗的飞机。”大姑有些神秘地说:“别说这事儿,我也不知道他那厂里干啥的。”叔叔哈哈一笑说:“大姐,你别瞒咱们了,你那庄上的人都说了,说俺哥那厂叫兵工厂,专门造飞机的,还说也要把你们一家都接去,是真的吧?”大姑忙说;“没有这事儿,说是工厂里要给调出来,还没有定,俺这一家子那能去得了。”
他们一直说着大姑大姑父的事,三奶也插不上话,她一会儿在屋子里坐着,一会儿出来,转了一圈又回屋里坐下。母亲也一直没有回来,或者是气儿还没有消,或者是和周成侠大婶说的很投机。可也对,坐月子的女人,在我们这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晦气,一般人很少跟她们说话,怕是染上这种晦气。女人刚生完孩子,又是大冬天,一个人在房子里很闷,现在母亲去了有个说话的人,当然是抓住不放了,何况母亲对她很有好感。
我一直不明白的是,女人生孩子本来是一件喜事,怎么会有不祥之气呢?后来我想这也许有几方面的原因:第一是为了保护女人和小孩。因为旧社会医学不发达,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和刚出生的小孩都很虚弱,说女人身上有不祥之气,别人就不会来串门,这样就可以防止女人和小孩染病。第二和传统医学有关,所谓产前一盆火,产后一盆冰,女人产后寒气重,寒气既阴气,阴气是不祥之气,别人自然要避之不及。第三就和封建迷信有关,这里也有投胎转世之说,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和鬼魂有关,孩子健康地活下来就说明一个鬼魂投胎转世成功了。有时会有野鬼来抢这个名额,他们就会围在生孩子的人家不肯离去,闹得小孩夜啼不止,这就是所谓的闹鬼。特别是生的孩子早夭或早产的女人,鬼魂投胎不成,会在女人身上留下怨气,这样的女人更可怕,因为鬼魂会围着她长久不肯离去,有时家人还会请阴阳先生来驱鬼辟邪,以至于鸡犬不宁,四邻不安。
女人做完月子之后,无论是头生头养,还是二胎三胎,都要先回娘家,一路上女人还要拿着辟邪的桃符,回到娘家之后就可以四下走动了,别人也不再避讳了。有时也有例外,本街本乡的人回娘家方便,可以这么做,要是远嫁过来的女人,只能到亲戚家走一圈也就罢了,当时的女人生孩子很多,到了最后也就不这么讲究了,不过一个月之内是绝对不能串门的。
这边的人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可母亲还没有回来,大姑说了好几遍了,说要回去。她们离这边还有两里路,几个表妹还小,要走很长时间,二姑二姑父也说要早点回去,都是土路,骑车子不方便。三奶听了,忙进屋留二姑说:“你二姐来一趟不容易,明天到俺那儿去。”二姑就说:“大哥这地方窄小,你那房子也没有盖,一样窄小,等过两年房子盖好了,都宽敞了,俺们再带着小孩过来。”三奶也说:“你看这场水发的,家家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