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去。”三奶虽然小了三爷十几岁,可三爷对三奶并不客气,对三奶总是吆五喝六的,三奶也习惯了。要是在我们家,父亲要是这样对母亲说话,怕是每天都要打架。
大人在房子里说话,我就和小辉叔叔在院子里玩。三爷家的东边和合作社的西墙相接,现在院墙都没有了。再往北一点就是布家的后院,那里就是包围着合作社的寨沟的尽头,大人小孩可以通过这里进入合作社的后院。因为合作社的后院很大,小孩子们很喜欢跑到那里玩,刚才张景明的老婆就是抱着小孩从那边出来的。发水之前,各家各户很少有院墙,邻居之间的院落都是连在一起的,现在更是如此了,新盖的房子比原来还要差,各家的院落就更分布清边界了。见小辉叔叔回来,四邻的小孩都来找他玩,连北边稍远一点的宋月明的儿子也来了,这小孩比我小了一两岁,眼睛很亮,很精神,当时我就想,放电影埋毛竹的时候,这个宋月明的年龄看上去也不大,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儿子,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也刚刚出生。
玩了一阵子,小辉叔叔也不客气,把他们都撵走了,然后带着我到前面的房子里看他积攒下来的烟盒糖纸,还有更稀奇的小画书。小辉叔叔一样一样地拿给我看,并给我说;“发水时,我都没有舍得扔,全让我装在书包里背走了,我攒得可不容易了,哪能舍得扔掉。”那烟盒有厚厚的一沓,用铁夹子夹着,除了我认识的丰收、大前门、黄金叶、平原的烟盒,还有更多的花花绿绿的烟盒,我一个也不认识。不要说是这些,就是常见的大前门等我也不认识,因为我当时并不识字,只不过我常见的烟就那几样罢了。当时我非常羡慕小辉叔叔,这些我见都没见过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是从那儿弄来的?
不用我问,小辉叔叔就一样一样地指给我说:“这些都是你三爷给的,他见到新烟盒就买回家吸,吸完了烟盒就归我了,这些都是学校的老师吸的,我天天找他们要;这几个都是上海的烟盒,是上海下放来的老师吸的,还有那个镇里的小严,我都敢找他要……”我真的很佩服小辉叔叔的胆量,就革委会的那几个上海小蛮子,看他们管理市场时掰人家秤杆的架势,我见了就害怕,哪里还敢去找他们要烟盒。
还有糖纸,他也攒了一大摞,用一个小一点的铁夹子夹着。还是一个也不认识,倒是看得我直流口水。这糖果一年到头我也吃不了几回,他居然也这么多的糖纸,可见平时没有少吃。这东西和烟盒不一样,烟盒可以找别人要,这糖纸只能自己吃自己攒,找人要糖纸就有些难与开口了。更神奇的是那小画书。我这是第一次见,有十几本。什么内容我不清楚,只知道有一半上面都有**的画像,剩下的都是打仗的。我只是一页一页地看上面的图,下面的字我一个也不认识。不知什么时候,父亲来。他一见我还在这里,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咋还不回去?”
我抬头一看,天都黑了,吓得我赶紧往回跑,连小辉叔叔和小姑也没有叫住我,我不是怕父亲,我是怕那个连福。这要是天黑透了,吓死我也不敢从那个地方走。尽管天刚黑,尽管寨沟对面的郑台子上的人家都亮着灯,还有人在说话,快到那个桥洞时,我还是放慢了脚步,等后面的人走过来了,我才跟着他们走过去。然后小跑着回家了。
家里的饭刚做好,多是上午的剩菜,端上来的馍还是红的,有几块白馍也都是上午的大人吃剩的。整块的白馍都被母亲收起来了。母亲见我回来,没好气地问:“他们都在那儿吗?”我怯怯地嗯了一声,母亲愤愤地说:“这都快吃饭了,咋把你一个人撵回来了,还少你一口饭吗,他家不是天天有白馍吗咋不舍得给你一个,这都吃饭了,你松松地回来了,他们也做得出来?”我想辩解说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可我又不敢,只好胆怯地坐下来吃饭。母亲在那里边吃边说:“你这两姑一个比一个坏,59年你大哥差一点饿死,她们都只顾自己,谁也不管俺们,还有你爹……”
母亲真的很厉害,以前的事情记的非常清楚,诉起苦来没完没了的。我们只能默默地听着,饭量自然也少了。我们兄妹之所以一个比一个瘦,第一是母亲生活太节俭,平时生活很差。第二是母亲的这张嘴每天总是对我们骂个不停,让我们不敢多吃,这不,罩头里的几小块白馍谁也不敢动,其实大家都想吃,谁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