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场秋雨之后的早晨，桐花山庄的空气像刚从泉水里捞出来，冷冽润泽，混着草木的清香。
一列中巴缓缓停靠在村口，如意跳下车，仰着脸闭着眼贪婪地吸了几口清甜的气息之后，开心地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对着笼罩在晨雾中的山谷亲切地说声：“我回来啰！”，然后快乐地向山庄里面跑去。
如意穿着嫩黄的长袖T恤，淡蓝色的修身牛仔裤，斜挎着背包，被肩带勒紧的胸口仿佛藏着两只调皮的小兔子，努力地挣扎着想要跳出来，油亮的马尾辫在脑后一跳一跳地跃动，背上的背包轻轻击打着那丰满上翘的美臀，整个人鲜嫩得像一株带露的狗尾巴草。
因为不是节假日，山庄非常安静，除了学校的郎朗读书声，就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啾啾鸟鸣。
如意顺着大路走向陈家大院，她知道外公仍住着祖祖以前的那间老房子。
外公穿着深灰色的薄呢外套刚好从屋里出来。
“外公！”如意飞跑过去扑进外公的怀里。
外公爱怜地拍拍如意的背，惊喜地问：“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
如意得意地说：我休假啊。”
仰着脸打量着外公花白的头发和瘦削的脸颊，如意心疼地说“外公，你又瘦了呃，是不是太劳累啊？”
“不累，有钱难买老来瘦嘛！瘦点好。”外公一边说着话一边推开门，“你坐坐，外公接杯水给你喝，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外公我自己来。”如意接过外公手里的一次性水杯，“刚才看见你关门，是不是要出去啊？”
“去会议室开个小会，不会太久的，我叫人去买点零食给你，想吃什么？”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如意坐在外公的座椅上，踮着脚尖转了个圈。
外公微笑着望着她：“你在外公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陈董。”一位员工急匆匆地走过来，见到如意，犹豫了一下，“还要等一会儿吗？”
如意连忙说：“外公，你先去忙吧，我在这儿等你。”
外公对员工点点头：“马上就过去。如意，你先玩着，桌上的电脑可以随便玩，也可以看杂志——我床头还有几本杂志，外公等会儿回来陪你啊。”
“外公拜拜。”如意笑着对外公摇摇手。
目送外公走远后，如意回过头，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房间还是原来那个房间，只是格局不一样了，房间里新添了一个电脑桌和一把舒适的老板椅，桌上堆着一大堆文件，桌旁放着一台饮水机。
祖祖以前用过的睡椅摆在靠墙的一边，睡椅上放着一件毛巾被，看来外公经常在睡椅上休息。
如意把睡椅上的毛巾被整整齐齐地折好，拿进卧室。
卧室的地面也很干净，床架和衣柜也纤尘不染，只是床上堆外公脱下的厚衣服，床头的茶几上胡乱堆放着一些杂志和报纸，看上去略显凌乱。
如意把外公的衣服拿起来挂到衣架上，再把床单理平，枕头和床单一样也很干净，只是歪在床头，下面若隐若现地露出一些纸张。
外公也真是的，小孩子一样，是不是睡前看着什么资料，看着看着睡着了，就随手塞到枕头底下？如意笑着拿起来，胡乱瞟了一眼，看着有些像医院常见的东西，还真是医院里的——报告单。
如意敏感地端详了一下：陈端午！外公的检查单！
如意更仔细地看过一遍，没错，的确是肝癌！
外公有肝癌？
外公患了肝癌！
难怪楚老师多次叫自己陪陪外公！
王昊不是也叫自己多陪陪外公吗？
原来他们都知道！
只有自己才那么笨，一直蒙在鼓里。
如意觉得胸口憋闷，仿佛呼吸都不顺畅了。
怎么会这样子？外公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除了瘦点——对了，恶病质不就是瘦么？还美其名曰“医生”，什么鬼医生啊，连这都看不出来！
如意再次看了看报告单，是真的，外公是真的病了。联想起曾经诊治过的癌症病人，如意打了个冷战：外公也会和他们一样，被癌细胞侵蚀成骷髅一样，再一点一点地死去么？
不会的，外公不会的，他身体那么高大壮实，不会的，但是……每种疾病的发展转归都是有一定的科学规律的，这是自己工作的理论依据啊。
如意觉得虚脱了一般，全身都没有了力气，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流。
外公本人是肯定知道的，但是他对这个病知道多少？他究竟还有多少日子？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开始倒计时，外公肯定会很痛苦吧？
即便痛苦，外公还要在自己面前装着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定很累很累吧？自己不但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增加外公的负担，一想到这儿，如意就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向外公挑明吧，就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但又能怎样呢？能帮外公吗？看到自己这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