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读零零>>寒烟笼> 第二章 难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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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难辨(一)(1 / 2)

我喜欢雨,幼时坐在空旷的门廊中,头顶六角四季平安宫灯,向两旁更幽深的庭院延伸去,眼前四方的庭院,白墙黑瓦,绵绵的雨丝从天上落下,“啪嗒啪嗒”打在两侧虞美人上,橘红的花朵轻微摇摆,似娇弱的女子。世界仿佛掉进了时间的罅隙,停滞了。

然而这停滞却是短暂的。冷琮这个混世魔王下了学堂,回到院子里,甩掉鞋子便是一阵疯跑,外头的泥水踩进院子青砖地上,一个个黄印子。这还不够,抡圆膀子,把那三十二骨的油纸伞当剑耍,溅得我满身的水珠。

擦一把脸,站起身,搬着凳子就要往里去,他非得拦着不让我走,继续看他的杂耍。这个时候,往往在他身后慢慢踱进来的博容就打圆场了,“伊妹妹出来看看吧,外弄口都成小河,能养鱼了。”说着站到门廊跟前。一把墨蓝墨蓝的油纸伞,伞面如泼了油,映出他背后的马头墙来。

我上前一步,走到他伞下,两个宽大的袖子相互轻揉,前头冷琮已经飞跑到外头去了,只需循着那赤黄的足印就可以找到他,定是在那水坑里跳来跳去。

顺着石板路,走下几户人家,弄堂口一面总是低下去,下个半天雨便淹水了。街角的正是城里的银匠铺子,一面墙上全是打好的首饰,被积水一照,泛出鱼鳞般的光来。

博容见我看一个凤冠看出了神,轻轻凑在我耳朵边上,“我娘说了,等伊妹妹嫁过来的时候,我们要送个金子做的凤冠。”

我咯咯地笑了,定是要嫁博容的,就如同这水总是从高处的人家门口流下,再汇到城中的小河中一般,从来都是如此,没有任何不妥与值得质疑的。

“臭小子!还不回去做功课!”舅舅的声音从身后劈来,回头一看,冷琮赤着脚,飞快地往家跑去,边跑边回头,似是怕舅舅追上去。

“冷叔叔。”“舅舅。”博容和我走上前问好。

舅舅对冷琮虽是没什么笑脸,对我俩向来是好的。“你爹送来的甲骨我看了,确是好东西,如今这么完整的不多见了……”揽过博容的肩头,我们三个一同往家走去。

院子西面,飘来鱼香味,便知道娘已经在厨房里监督着厨子做晚饭了。娘就是这样,本是都可以偷懒的事情,却偏偏事必躬亲。

“大哥回来啦?琮儿已经回房做功课了,听说博容今天又得了先生的赞。”娘满脸赞许地看着博容,“伊儿马上也要上学堂了,到时候还得你这当哥哥的费心带。”

冬雨就是这般悉悉索索的。胳膊肘托着腮,透过棕红色窗格子往外望雨,早已脱了叶的梧桐遮不住身后黑漆的德国栏杆和里头围着的洋房。黄包车夫拉着年轻的夫妇穿梭在黑色小汽车之间,女子清脆的笑声掩过令人心烦意乱的车喇叭,像黑白水墨画上多了只会飞的彩色油画蝴蝶。

咖啡的醇香腾起来,“等我干什么?”博容在吧台边打完电话,在我跟前坐下,这才发现我跟前的布朗尼蛋糕一点都没动。

“铺子里没什么事吧?”我握着勺,切下蛋糕一个小角,里头露出核桃仁。刚坐着黄包车,打静安寺前过的时候,正巧和礼查饭店前台交完班的小伙子相向走过,居然认得出博容,忙叫“张先生,张先生。”叫了几声,我俩才循着声音发现是叫我们,让车夫停下。

“张先生家里来电话,让打回去呢。”他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这样实诚的小伙子真是难得。

于是到了这红房子餐厅,点完单,博容便先去找电话。

“我娘昨晚发了个热。”他表现得轻描淡写,眼角一垂的当却没能掩饰住担忧。

“那下午快些买,明天中午就能回去了。”见他这样,心也紧了。

“没事,医生已经看了,开了药,这会儿好多了。”他由衷一笑,我也稍稍释然。

玻璃窗上的水珠如奇异的画笔,将外头的世界加工得离奇,远处的教堂矮下去,近处街上一片叶子却这般大,不妨一个黑影将窗子外头遮了大半。这车本是开过了,却又退了回来。

我突然想起昨晚外白渡桥上那忽地慢下的汽车。车门已经打开,高个子的男子从车里跨出来,藏蓝色毛呢大衣,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厚重累赘,他瞟了我们这张桌子一眼,快步走进餐厅来,身后还跟着差不多身量的男子。

他从我的余光中消失,我的目光才回到博容脸上,却见他也分了神,只盯着我身后,秀气的脸此时却蹙着眉,未扣上的第一颗衬衫纽扣上,喉结翻滚了一下,突然站起身,吓得我抬头看着他,右手却被人狠狠拽住,扣得生疼,生生给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回头瞪向来人,却是不相干的,正是刚从车上下来的男子,虽是受了惊吓,却又似乎并不出乎意料

“王小姐可让我好找。”语气冷淡至极,说着已将我向外面拉去。

“干什么!”博容再也忍不住,伸手想拉开这个男子的手臂,却被另一个跟班按在玻璃窗上。

本全是窃窃私语并刀叉交错声响的餐厅,此刻寂静无声。

“你放手。”我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向拉着我的人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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