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乾清背后站着两个胡姬。她们穿着奇装异服,步态婀娜,显然刚刚从台上下来。其中一女子长的极美,高鼻梁大眼睛,目含秋水,典型的西域美女。
乾清分外诧异的是那句“棋逢对手”。按理说西域女子一来中原,这话可是说不利索的;就算说的不错,也不会擅长使用简单的成语。而这两个女子是标准的京腔。
两位女子见乾清打量自己,回身举步,柳摇花笑。尤其是那位长得极美的女子,更是伸出手来拍了乾清一下:“以前未见过公子?”
“我不常看胡舞。不过你未见过我,那可就奇了。你并未来京城多久,对吧?但你们的京腔居然如此标准。”被漂亮女子搭话,乾清只是笑笑,心想胡姬就是热情的很,哪像大宋女子一个个拘束的要命。
美丽女子打量了乾清的装束,立刻过来坐下,倒了茶递给乾清,眉目含情:“我叫尼鲁帕尔,是荷花的意思。我来京城挺久了,就是前阵不在呢。不知公子……”
乾清赶紧道:“我对姑娘方才所言甚是感兴趣。棋逢对手,这是何意?”
她对乾清眨眨眼:“你可看到方才猜球的场景了?你说阿炆为何赔钱了?”
乾清不明所以:“为何?”
“手快。阿炆在停止转动之时,悄悄把球拨到了左边,”尼鲁帕尔神秘一笑,“女子摸了摸碗,就在这瞬间,把球拨了回来。”
乾清震惊道:“不可能,这也太快了些,我什么都没看见。”
尼鲁帕尔带着几分得意:“就如同小偷一般,手快摸了你钱袋,你能感觉出来?我可是看到了一点。那个女子太快了,比阿炆快的多,碗几乎都是没什么变化的。阿炆定然心服口服地掏了银子。”
乾清正听得津津有味,但是这西域姑娘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别处,忽然没有再交谈下去的意愿。京城的舞姬,见了富家公子多半会搭讪几句的,然而这个舞姬却只是在和乾清闲聊,聊了两句便走了。
奇怪的路人很多,只是今日统统都遇见了。
乾清觉得无趣的很。斜眼看去,不远处,坐着一个白衣富家青年。虽然都是穿着白衣,但是他跟易厢泉是不一样的。此人衣着华丽,手持折扇——折扇在此时并不常见,它自东瀛传来,非穷人可用。
正逢腊月,屋内炭火的确太足了些,乾清也觉得有些热。这富家公子哥也真是心细,居然备了扇子。而乾清再一看,觉得此人颇为眼熟。
这是那日在路边与他搭讪小白脸。
乾清遥遥看了男子一眼,立刻火从胸中起。这个白衣公子哥年轻俊朗,风流倜傥,气质高贵,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比乾清强了十几倍。
他坐在二层的帷幔里,帷幔遮住了大半个脸。而他的旁边,像是坐了一个书童一样的人。乾清并没有见到那书童的落座动作,仿佛是飘过来的一样。
看个表演而已,居然排场这么大。乾清暗骂道“小白脸”,恨恨的扭头看着金玉台。心想,这些人不过是路人甲乙丙,一个舞姬一个小白脸,犯不着跟人置气。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这种路人,连同船渡的情分都没有。
人越来越多。歌舞毕,曲声起。唱的是秦观的新词《鹊桥仙》:
…………
纤云弄巧
飞星传恨
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
佳期如梦
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
词是好词,曲也不错。七夕听最好,可如今是十五,听得毫无牛郎织女相会的意味。乾清身旁的座位空着。即便人多了,也没人会坐在自己这瘟神旁边。他越来越困,索性想闭上眼睛小睡一下,反正猜画开始的时候一敲锣,自己就醒了。
牛郎织女的故事,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听呢?男女****再普通不过,为什么人们偏偏要编些故事,写得荡气回肠呢?
却不知厢泉会不会来?
乾清有些遗憾,有些迷糊,又有些期待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咣当”一声,周围一片喝彩。乾清脑中还萦绕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句,听到响动,唰一下睁开眼睛,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往四周望去。只见周围居然黑压压的全是人,而且衣着光鲜。几十张桌子几乎都被坐满。
台上站了一个人,乾清认得,是掌柜伯叔。伯叔的嘴皮子溜得很,他的场子,活动自然由他主持。他注视着全场黑压压的人群,定力很足,声音也足够洪亮。
“诸位能够光临,真是荣幸之至。猜画规则如下……”
乾清认真的听着,却觉得头皮发麻,莫名感到阴森森的。他抬头望去,只见陆显仁正在二楼隔着帘子,似乎正死死盯着他看。乾清毫不客气地做个了鬼脸。
陆显仁的目光像是刀子,却像是落在别处,没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