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打扫厕所的是个大妈。大妈到了医院按部就班，推了垃圾车往公共厕所走去。
车库花圃边上有一团红褐色的湿透了的布团，看样子像是女人的裙子。“这么大的风，还把衣服晾在外面。”大妈嘀咕了一声，从垃圾车里拿出一把铁锹，想把裙子挑进车里。
附近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妈一看，只见从公共厕所里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人来。那人显然害怕到了极点。他在厕所门口一个踉跄，四脚朝天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冲着保洁大妈颤抖地叫道：“厕，厕，厕所里死了人了！”
此地就是医院，有病随时可以急救。要死当死在抢救室，死在厕所里算什么事？
闻讯赶来了几个保安。他们忐忑不安地走进男厕。
一大片玻璃渣子映入众人眼帘。这是厕所屋顶上的装饰。那里本来通透，铺上坚实的玻璃，既可以遮风挡雨，大白天里也可以用来借光。
再往里看，地面尽湿，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倒在狭长的小便槽内，头部抵着破裂残缺的玻璃，其中一块棱角尖利，直插进他的头颅。
此人双目圆睁，面目惊恐不已，死状十分骇人。本来鲜血流了一地，但在雨水的冲刷下已然稀释，只在墙脚处有几许凝结。
看起来这像是普通的意外。大风大雨又打雷，震动了房顶的玻璃。玻璃掉下，砸在此人头部，命中要害令他当场身亡。
唯一奇怪的地方在于死者的一只手。那只手不偏不倚的伸进了小便槽里排泄污物的管口，一直没入他的胳膊，样子像是要往外掏什么东西。
死者正是小封。
众保安急忙封锁现场，紧急向院保卫部汇报，及时向警方报案。
消息传到妇产科，把还没交班的查大姐和护士小皮、小燕三个人吓得不轻。在救治孕妇到获悉小封出事这段时间，她们对这个孕妇的恐惧感正在愈渐强烈。
孕妇虽是流产，又被风吹雨侵了许久，但经过了三人的精心照料，身体总算没有留下什么问题。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已经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接收救治病人是要填写病历的，问题是这人又哑又瞎。在查大姐耐心的询问下，结果仍旧非常令人失望。
“你是听得懂我说什么的呀！”查大姐注意到——现在无论问什么，孕妇那深邃的眼眶底下似乎还有眼珠子在转动——但也只有这个若有若无的转动。此外，孕妇毫无反应。
查大姐想到了出现在救护车窗子上的那些蚯蚓。因为孕妇偶一抬头——僵直而且警戒——样子就像冷血的蛇受到惊咋。查大姐知道，某些时候蚯蚓也会像蛇似的抬起头来。
“大妹子！孩子这么大了，流产是件很痛苦的事。你先专心休养吧，等晚点缓过劲来，咱们再来填写扉页。要咬牙坚持。你还年轻，好日子赖日子都得慢慢过啊。”查大姐怀疑她是受到了刺激，只得勉强安慰两句，合起病例离开观察室。
这是一例非常奇怪的流产。这名孕妇神智基本清醒的时候，示意过自己已经妊娠四十周了。妊娠四十周，已成人样的胎儿充盈**，随时可以临盆，这种情形下极少还会流产。就算是死胎，也难以流出产道。在查大姐看来，这名孕妇体内的胎儿应该是突然瓦解分化了肌体组织，所以在车上已经有模糊不清的肉块流出。
突发性肌体组织瓦解分化，天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多可怜的一个人呐！这样关键的时刻，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大风大雨里被淋得湿透，惹人嫌弃被驱逐下车，现在的男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不对不对、、、、、、
安静下来的查大姐忽然浑身颤栗——我怎么忘了，这个孕妇其实来路不明！小封明明是往郊区岔道开车，可是竟然开到了极乐谷岔道上；孕妇在车上流产，排出的肉块蠕蠕而动，跟掉在车窗上那些蚯蚓的蠕动一模一样。到底是什么人打来的求助电话？小封为什么会把车子开到极乐谷里去？百金墙，那样极阴的物事，怎的会出现在小封眼前？
查大姐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孕妇在候车亭里陡然出现的情境反反复复跳进脑海。只要她一合眼，就能看见孕妇惨白脸上那两个深陷的眼眶。干皱的眼皮猛然“唰”地一睁开，露出全是眼白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