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学疚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小榕树,这个人,他粗暴,甚至凶狠,但他从不会迷惑,不会妥协,他暗中又糅合着仁慈,这足以说明他何以死死控制住了这些男人——生活不正是在善与恶的交替中把我们牢牢捆住的吗?
他想起他们那“一代人”,不难就想到了吕子和关二银,他们说得对吗?自然是有一部分是对的,可是,他们不该以“一代人”为单位,历史的巨轮滚滚向前,淘汰着落伍的思潮,要筛选出最适合其发展趋势的主义,为了这个,死难多少代人,都是值得的!那是灵魂的火花,是生命的意义!诚然,1840年以来,中华积贫积弱,中华儿女前仆后继,在斗争和死难中燃烧青春和生命——义和团运动、维新变法、辛亥革命、二次护法、三造共和、五四运动、国共合作……多么艰辛而漫长的一条血道,照彻天地和人心,民族之火靠着这些血光的维持,从未间断!从未怯却!
昔日一代一代的英雄失败了,被淘汰了,那是因为历史不会因为一人一代而停滞,它淘汰的不是人,而是一种不再顺应人民发展的主义和思潮,它只是要你以现实为基础,不断修正自己、修正自己的主义,让它更强大、更豁达……维新变法结束了,先锋康有为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但维新英雄并没有死,他的弟子梁启超在他的思想上,走得更远;国父孙先生也失败过,但他没有因此而放弃或停滞,他没有因循守旧,他存活下来了,带着他的新三民主义……后人在他的基础上,结合实际,继续发展,终能踏出一条适合中华民族的富强之道——有些人滞后了,有些人始终向前,勇敢地探索,这才是正道!
正道,多么沧桑。
这时,月光映在漪澜荡漾的水面上,就像一抹清凉的,灿烂的白色火焰,鸭群在远处的水面上游弋。
兆学疚渐渐有些感悟,心里开始软化,就如同遇热的蜡一样,塑凝出另一个样子,重又硬朗,他叹了口气,忍下嘴角眼底的微笑,道:“天热了,蚊子闹得厉害,我记得热带有个小寓言,说的是蚊子看上了耳朵,想和它结拜,不料耳朵却看不上它,说蚊子看上去缺德短命,认这样的弟兄只会拖累自己,蚊子很气愤,所以总爱在耳朵旁边不停地叫唤,时刻让它晓得,自己还活着呢!老大,我一直闹你,也是炫我还活着,我很能干,可我实在怕拖累了你……”
小榕树急了,开门见山地指派:“别跟我死的活的,我要你放吴秀才走,你跟我们走!不管是什么党派什么主义当政,我们总是一个中华、一个炎黄、一个龙的传人!五千年传下来的文化的精髓不会变,糅合儒家的忠义、墨家的侠义、道家的道义、佛家的仁义不会错,人心的正义不会错,你是我小弟,只管跟我们走就是。”
小榕树眉飞色舞的时候确实很耀眼,但兆学疚仍是摇头,因为算准了手足间的不舍和桃园的眷恋,就装出更加黯然的样子:“或许,并不是内战把我们分成了对立派,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不再是小小少年,是因为青少年时代正直的激情全已消失,让位给了自私自利的埋怨,让位给了阵阵的野心和利己主义的引诱。反正,我失望透了!”
小榕树果然焦躁,怒道:“你要如何?”
兆学疚亮出底牌:“吴秀才可以放,可罂粟不能留,留它就没我,有我就没它!老大,若果只是为了钱,我有法子!你晓得,我哥的寻宝图我这里也有一份,我知道该去了哪里寻他!”
小榕树的大黑眼轮了几轮,渐渐有了些狡黠的笑意,兆学疚紧张地瞪他,但他早横下了一条心,虽有些怯怯的,倒也不十分怕他。
这时,林子里飘来了松脂的烟味,随即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脚步声和草木折断的声音反而很细小,兆学疚就有些焦急,扬声道:“老大,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走!”
小榕树这次却显得有些迟钝,未及配合,而关鑫等人就见现身出来,凝神喝道:“谁也走不了!”
有些倦怠的枪口再一次齐唰唰地瞄准了他们,几个搭钩甩过去,利索地把舟子拉近,小榕树只似笑非笑地瞟着关鑫,并不答话。兆学疚就苦笑,悄声道:“老大,只怕柳生他们已经把他接应走了吧。”
舟蓬“哗啦啦”地被推开了,舟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小榕树悠然地看看天,又看看月,无味地伸个懒腰。
关鑫沉声道:“拿下!”
人们有些畏缩,但是还是围近来,枪口羞涩地对准了小榕树和兆学疚,兆学疚就有些慌了,嚷嚷道:“关哑,你怎么回事?我们自己人!自己人!”
关鑫冷笑,道:“一千大洋让你打了水漂,自己人?罂粟园的损失不也是你造成的?据说你还扬言要放火……”
兆学疚惊了:“我没错!你要如何?”
“如果你不捣乱,至少关到收了罂粟吧。”
“你做梦……”
“带走!树老大,得罪了……”
关鑫到底不敢触犯小榕树这个小魔星。小榕树皮就笑肉不笑:“好说好说,至少你统一了枪杆子了,大伙都听你的了,好好干哇!这糖二就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