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瞳孔里,不知是怕冷,还是想到小榕树有些儿余威未退的积惧,他狗儿一样抖了抖,抖得雪水乱飞,而后,他抽一抽鼻子,又学西贝抹一把脸,然而却无甚改变,他慢慢地拖着醉步,去了。
秋千顾不得看他,她整个人怔在那里,痴痴的,似乎也如伏翼一样儿,宛如突然遭逢了自己荒唐而破碎的、不可追也不可再的青葱岁月。
——史冰心站在更高些儿的河堤上,一件纯白的合体棉袄,棉袄有蝴蝶般的立领竖起来,下面一条玄色的裙,露出同色的厚底毡鞋,她没有系围巾,肩上围一件黑底厚棉大披肩,而她历来身子娇弱,站在冰河上,又冷,又激动,只微微地颤抖着。乍看上去,谁也没变——然而,眼里单纯热烈已不再,岁月重重地沉淀在了眼底,更何况,她的裙子后面,有一个小人儿探头露了出来,羞涩而友好地笑一笑,依稀当年那个跟自己踏进花满楼的小女孩儿。
那小人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主动走了出来,慢慢地、摇摇摆摆地向秋千走了过来。秋千只觉得生活的赠予扑面而至!随着小人儿的一个微跌,两个冰雕似的人同时瓦解融化,大步抢了上来,四只手同时扶住了这小小的身子。
玉壶抬起头,甜甜地笑道:“漂亮的姐姐,我是玉壶,你喜欢我吗?”
秋千不由得附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亲,温柔地道:“玉壶你好,我当然喜欢你,不过我不是姐姐,而是阿姨。秋千阿姨。”
秋千的睫毛上闪着泪花儿,史冰心就在玉壶的另一边儿亲了亲,道:“玉壶,别闹了,今儿大伙儿都忙,你也不许去闹一心,乖乖家去,把《少年中国说》背熟了,晚上妈妈要考的。”
玉壶就乖乖去了。
她们目送玉壶去远,秋千只觉得自己心里也涌起了一式一样的母爱,一颗心随着那小人儿去远,看不着了,仍高远无比地悬挂着,为他担心,倾了所有的慈爱和温柔,仍是觉得不够!她的手就不由得抚到了腹部,再一回神间,她又放下手,看一眼史冰心,二人都觉出生疏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