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骨瓷
兰酊听得他这一声,心弦似被怃然拨动了一下,余音袅袅,心下已溶溶的软了、醉了……脸上也染上了醉沱的红晕,她只转过脸去,抽出自己的手,默默地拿掉了黑礼帽,任由天然卷发流泻而下,去掉墨镜,露出了兰酊独有的、不怒自威的长睫大眼,撕去骆腮胡子,那大气的而凝重的轮廓也显了出来……她绝对是他梦想中的女人,肃静大方,温柔又不怒自威。另外,是天然和他契合的侠骨柔肠、剑胆琴心。
她的亲切和友善似乎是无私无偿的,这是在接受人们太多的亲切和帮助、还是遭受太多人的冷遇才形成的呢?
应该是两者兼有吧!兆学疚这样想……但他又不愿多想。
兰酊不说话,只默默地擦着脸上的妆容,兆学疚怔了怔,忙道:“你的妆化得很好,走路也像男人,我认出你,是因为枪声,这枪是我特制的,枪声很拉风,有哨音,和别的枪声不一样。”
兰酊有些好笑,瞪他时不由得也带了些笑意,警告就变成了示意,要他别说话。谁知兆学疚在纳兰王府的藏宝室里自学到了经验,得意地道:“没关系,外面那么乱,我们聊天他们也听不到。”
兰酊无奈,嗔他一眼,道:“你的胸口不痛了?”
兆学疚一怔,忙去看胸口,却发现那挑破的衣服里只露出了碎裂的怀表。兆学疚又是庆幸又是可惜,原来那胡子刺中的正是自己胸前的怀表,不然自己焉有命在?只是一路大惊小怪不够从容,落了下风,于是讪讪的,道:“还是你救了我的命,嗯,你送我的,我一直带着,我送你的,你也……”
兰酊好笑,于是道:“别说话了,听外面的动静……”
兆学疚凝神一听,却是小榕树那嚣张的音调,道:“老秋,你好好的把酸学究还给我便罢,不然我端了你的老窝儿!”
兆学疚心中一松,小榕树没提伏翼,可见伏翼已经被他们找到了。继而又有点得意,看小榕树虽然嘴毒心狠,对弟兄还是很仗义的,而自己落魄江湖,混得不知日月,如今总算得到了认可,有了后援山头,以后差不多可以放开手脚做些事了……兆学疚就心下一松,竟笑了出来。
那秋老虎的声音沉沉的,却仍是后怕未过,他道:“小混蛋儿,须知你秋爷也不怕你,那酸学究咱也不稀罕藏了他,这里出了人命,也不是咱道上的地盘儿,你休纠缠,我们都早走了好。”
未得小榕树回应,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听杂着田中龙一低沉冷然的声音,喝斥道:“今晚谁也别想走!这事得由我们日租界的巡捕公了!”
小榕树尖声道:“你嘛意思?我们两家火并,你倒来公了?想吃挂落儿吗?”
田中龙一冷笑一声,随即一声清脆的声响,却是剑器掷到地上的声音。
兆学疚暗叫不好,自己竟然忘了藏那武士的剑!
田中龙一道:“枪声、血迹,加上我们日本武士从不离身的剑,你说是你们两家火并?两位老大,这杀手的事非同小可,你们还是早早配合的好。”
小榕树强撑着白赖:“嘛枪声?那是我们一心在玩鞭炮!自古都说,捉奸见双,捉贼见赃,杀人见伤。但凡人命之事,须要尸、伤、病、物、踪,五件事全,方可推问得,你先把你的武士找出来对质便见分晓!”
田中龙一道:“搜!”
脚步乱响,枪械拉动,兆学疚心中只连珠炮地叫苦,小榕树这一白赖倒冤了自己人!没有悬念地,脚步声往门前走来。
这一刻外面分外安静,想必所有人都明白,在这无路可走的地方,这个窑室是惟一的藏身之处!
脚步声涌在门前停下,门闩响动,兆学疚便夺了枪,只觉手上一软,却是兰酊冒汗的手拉住了自己,两只手同握着枪,指向门口——心知无幸,两人相视一笑,却是欢喜多过了惊惶。
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最响亮的却是黄千珊的娇斥:“滚开——统统都给我住手!”
小榕树笑道:“姨,你来了,太好了!”
那秋老虎也喜道:“二小姐,你都大好了?”
黄千珊仍是那一袭沾染了污迹的衫裙,大概还没来得及更换,头脸倒已重新梳洗过了,在月色的洗涤下,脸蛋儿滑得连眼光泼上去都打滑儿,越发显出姣妍明媚。她看秋老虎一眼,顿了一下,小下巴一扬,就娇声道:“我准你叫我千儿。”
秋老虎大喜,而兆学疚喜的又是别的:这骄慢的黄家二小姐也带人来搅局来了,又肯与两家人攀交情,自然这局越乱了就越好!当下兆学疚有点没心没肺地好笑。
那田中龙一针一样的瞳孔阴沉沉地闪来闪去:“二小姐,曹老,这次田中公务在身,只怕有心无力,难攀私交。”
黄千珊“哼”的一声,道:“谁与你有什么私交了?你自忙你的公务,我自管我家门口的家务事,我们两不干涉!”
田中龙一道:“如此最好。”
黄千珊又道:“不过这可是我们家的窖儿,我爹爹自在里面炼瓷器儿,可不容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