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娘娘说这妖女不知身怀什么样的异能,剧毒之药都无法将之置于死地,所以希望将军能用更加有效的方式。”那个被派遣到李将军身旁做“监军”的侍女伏在他耳边讲了这样一席话,她说话时没有刻意小声,再加上我听觉本就敏锐,所以说些什么是不必去费力揣测的,好看的小说:。
“那娘娘是什么意思呢?”对于这句话,那李将军没有露出明显的不满,可是语气里却暗含了一丝冷意。堂堂将军,却被指使做这样阴险的事情,必定满腹怨恨,可他却因着什么缘由而不得不对那华妃妥协,吗……我眯起眼睛来。
“前面不远处,不正是七沐河吗……”侍女这般暗示道。
“恕本将军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男子眉头微皱,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不解。
“沉塘。对于私通男女的古老惩罚……没有料到华妃娘娘直到最后都要这般羞辱雪时。可对于世间浮名,雪时倒是不甚贪恋,可否请这位姐姐转告一句,辛苦娘娘为雪时这般费心。”我接过话来,这般道,语气谦恭而和善。
“这些话,姑娘还是留着在阎王老爷面前讲吧。”那侍女瞟我一眼,恶狠狠答,此后便不再说话。
“走吧。”走在我前面的高大男子回头看我一眼,不等我看清他的表情,便听到他这般命令。
小船之上只有我和那位李将军,以及华妃派来的侍女,在船行至江心时,我的脚被绑上重重的石块,手也被紧紧缚住,我知道在水底我根本无力挣脱,说不害怕是假,慕容家的孩子全不识水性,对于水的恐惧自小便在心底扎根生长,何况现在是隆冬时节,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我知道这不是假装镇定的时机,因此将眼睛紧紧闭上。七沐河是有名的不冻之河,江心的水亦是极深的,“九死一生”这个词用在这时都稍嫌奢侈——我是必死无疑。
“师父呀师父,你平日里只教我做人要有气节,可气节这样抽象的东西再多也无益,您怎么不多教教我如何逃命呢……”我不由得小声埋怨起师父来。
“什么?”李将军听不清我的嘟囔,这样问道。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那,就请姑娘上路吧。”他的声音低沉,有刺骨的凉意。我的右脚有些发麻,睁开眼睛时,只见四面均是苍茫的白水,江面上一叶轻舟如同经行在梦境里,有种不真实感。
“有劳将军了……”我咬紧牙,因为寒冷而浑身发抖,可是我忍着。
“姑娘切勿怪我。”不待我说些什么,那个男子突然伏到我耳边,这样道,我还在揣测他为何突然靠我这么近,右手上却突然传来热度,是他突然握上了我的手,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离开我耳边,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冷静而诡异。我吃吃望着他的眼睛。
“烦请将军动手了。”那名侍女早等得不耐烦,此时这般催促。
“是……”他说着,就要来扶我,我却开口制止他。
“烦请将军给雪时最后一些自尊吧。”说着,起身立在船头,发麻的双脚有些站立不稳。这河异常宽阔,此时升腾起了蒙蒙的雾,有些看不到对岸风景,没有风,却足够寒冷。
“在雪时10岁的时候,曾有个算命先生这样说过雪时的命运——‘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雪时一直觉得,这一卦虽然奇异,却硬生生地合了雪时的诸多梦境。”
说着,回头冲那位将军一笑,纵身而下。在落水前,看到那个男人眼眸里的仓皇无措。
白梓轩,若现在长身立在船头的人是你,你是否仍会毫不犹豫地随我一同落水?想到这里,我竟是满心欢喜地笑了。
那个萍水相逢的将军成为我的救命恩人,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推动着他做了某个选择,只是在看到他眼底徜徉的流光时,内心里突然对这个世界产生某种早已消磨掉的期许。期许什么,我不知晓。
生命像一条绵远的长河,它会在什么时段唱些什么样的歌,在什么地方留下什么样的滩涂,都是秘密,。
那我直到最后都没有问他姓名的将军在握我手的时候,将某种锋利之物置于我的手心。
锋利的,足以隔断那缚住手腕的粗绳的东西。
我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这个念头在某个瞬间死命抓住我的心,就像是死亡曾经紧紧抓住我的心一般,那个时候的我已经找寻到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东阳,你曾说过,我带给你的真正的救济,就是陪在你身边的我自己。因为这句话,我暂时原谅我自己的所有不好,也原谅了那个曾经差劲到极致的慕容雪时。
也许濒死时才悟到生命的珍贵不免有些太迟,可那一决心坚定的瞬间,在我之后的漫漫人生中,始终犹如一缕长明的灯火,为濒于绝望的我指明方向。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注)生命虽然短暂、无常,却并非没有光亮。
不知道再次见到那些从我生命中出现又消失掉,却给予过我无穷勇气的人时,我会拥有怎样温柔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