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我前往相国府,想借精兵灭火,可是竟然连相国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坐了片刻,便被府中幕僚以三言两语打发出去……幸运的是当日天降大雨,才阻止了这场旷世大火的蔓延。”父亲讲到这里时眼睛里映着熊熊火光,仿佛那场大活一直没有熄,以至于我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想像着它在一夕之间,是如何熄灭盏盏生命的灯火,也想象着那场远道而来的雨,是如何打到废墟之上的。
“那……母亲呢?”我痴痴问道。
“我策马返回那里时,看到她正在雨中仰面而立,并伸出一只细瘦的手,雨滴打在她的眼睛里,她却笑得开心,恍然间看到我来,却仿佛突然没了力气,倏地倒在地上。我早下决心将她带回府中,因为我知道她等的那个人不会来……”
“母亲当时,正怀有身孕吗?”我突兀地问出来,却看到父亲稍稍失言,片刻之后他的表情才恢复镇静,然后对我凝重地点了点头。一旁的昀端不知何时已从怀中摸出那常年带在身上的烟杆,一口一口地抽着,早早陷在沉默里。
“我带着最简单的想法带她入府。至于为什么,也许只是在某个瞬间突然觉得,或许不需要什么理由,我只是想要她待在我身边而已……我知道我和她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更多的东西存在,她在等待另外一个人,而我也深深爱着我的结发妻子,尽管她早身患顽疾……”父亲轻轻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件事大概耗费了他为了这一天而预留的所有精力,我深知,要将那些生动发生过的事情从久远的过去,转换成生硬的文字,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而我的妻子无比淡然地接受了这个突然闯入她生命的女人,她不是温柔和善的人,甚至连骨子里都透出冷澈和高傲,可是病魔将她折磨的心平气和,我告诉她有关梨若的事情,她听后只默默闭上眼睛,对我说,‘元靖,你只跟随你的那颗心便是’。”
父亲说到这里,我的心却霎时间因为这句话而咚咚跳起来,那个孤高而冷漠的女人,究竟是如何爱她的男人,才能说出这般让人心动的话!
“所以,我尽管知道梨若腹中有着他人骨肉,而她自己也未必情愿进入我的生活,可因我生性桀骜,思考事情也粗糙,终于半强迫性地留她在府里,我心知她对我虽然恭顺,内心里却在倔强地抗拒着……直到后来她的一个姐妹辗转找到我府上,她才终于知道,那个她苦苦等着的人,早已迎娶了别的女子。”
听到此,我轻轻咬了咬唇,心里道:痴情女子负心汉,此事古而有之。何况花落花开自有时,有些上天注定的命运,怨不得,怪不得,恨不得……这便是女子。
父亲接着说下去。
“梨若大概是个习惯了接受的人,听到那话,竟然连眼泪都没有,只呆呆坐了一天,脸上便恢复了往日常有的温和笑影,于是她便安心在慕容府住了下来。和她相处的久,渐渐发现她是很有才气的女子,不光琴弹的好,诗画也懂得几分,性情温和谦恭,若说我不被她吸引那是谎话,只是那时我强迫自己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何况,那时我的妻,身体越发的差了。”
我知道,父亲渐渐把话题引到了与我相关的地方,我有强烈的预感,父亲和炎君,便是在那个时候遇上的。果然,那个正在讲故事的男人深深望我一眼,仿佛要在我脸上寻找到那个叫做梨若的女子的影子似的,然后道出了那段埋藏15年的过往。
“云隐山上生有血灵芝,可解百毒,可治百病,我早有心去采,只是那里是北朝圣地,我一个南朝的官员,万万没有权利和脸面贸然前往……”父亲说到这里时我在心中恍然,当时南北仍然处于对抗状态,炎君还是北朝帝君!
“所以,我便下决心辞了官,当时朝廷之上妒我之人原本就多,这样做也刚好遂了他们的意。临行前,梨若却默默地跟上了我。我自然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随我一同去冒险,何况她又有3个月的身孕。然而那是她认定的事,态度超乎寻常地坚决,其他书友正在看:。我竟然没能拗得过她……”
后面的事情,我在心中大致猜出了原委,而我猜测的内容,后来在父亲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北朝不像南朝,白氏一族权倾天下,门第等级森严之至,就像这京都,被誉为天子脚下,重重禁门将之包裹的像是一个死城。若北朝的云隐之山也是这样的统治,大概我根本到不了想去的地方。我没有费什么波折便见到了世人称颂的炎君,并求他允许可以入山寻药。”
我从父亲口中得知,就像我认识的那个炎君一样,15年前的炎君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脾性的人,会在何时出现又会在何处隐匿,都没有什么定数,他像所有那些来自虚无的生物一样,没有常性,无论做什么,都能以一时兴起来解释。
也许那天他也是一时兴起,对跟在父亲身后的貌美女子产生了兴趣……
他挑起眉毛,懒懒对父亲道:
“若是我让你同我交换呢?”
父亲微微一愣,不知道这美得不似凡人的君王会提出怎样的要求,他抱着大不了以命相抵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