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苦笑道:“定是大老爷为作践我,有意拿了你做筏子呢。只是如今他既然发话了,我也不好留你,你可有个落脚的地方?”说着,因与贾雨村惺惺相惜,只觉他也跟自己一般虽光风霁月却处处遭人刁难,便叫小厮去王夫人处拿五十两银子来,亲手交给贾雨村。
和煦的阳光洒在贾雨村身上,贾雨村不由地瑟缩了一下,反复回忆,都记不得自己在贾琏跟前有什么破绽,疑心是哪个多嘴将他跟冷子兴的来往说了,心里打起鼓来,既然那边知道他跟周瑞的女婿来往,自然要防着他了,如此,怕他留在荣国府也没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又惦记起宁国府来,只说:“晚辈也不好叫老爷为难,既然如此,晚辈只得去了。只是,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晚辈才收到家书得知家中长辈病重须得医药钱,如今是捉襟见肘,偏前几日出门偶遇宁国府的蓉哥儿,听说东府一宗的老太爷因琏二爷高中了就闹着要专心留在家中教导孙子读书,如今缺了个先生。晚辈想暂去那边教几日书,以解燃眉之急。但想着尊府与那边不大和睦,因此也不敢贸然过去。”
贾政忙道:“这与你不相干——细说起来,与我也不相干,只是琏哥儿生了个孤拐的性子,闹得与那边面上不好看罢了。私底下,珍哥儿还是十分敬重我的。待我写了一封荐书,你拿了去给珍哥儿看。”说罢,立时回房令贾雨村帮着研磨铺纸,提笔便给贾珍写了一封书信,又拿了他的帖子,再将自己手边零碎的一二十两银子一并给了贾雨村。
贾雨村略谢了一谢,只说“若日后老爷再叫我回来,雨村定然不会推辞”,便出了贾赦书房,收拾了寥寥几件行礼,出了贾政家的黑油大门径直向东去,在宁国府门上将贾政的信与名帖送上,不多时,就有人请他入内与贾珍相见。
贾雨村自己个拿着行李,坦然地随着小厮向前去,路上拐角处依稀听见有人叽咕一声“白发了……百万的财,还心疼给我的那一星半点……”,不禁立时向说这话的地方望去,见绕过一道岐山石的石嶂,迎面过来了两个手上甩着锦绣钱袋子的俊秀小爷,忙问了一声好。
来人是贾蓉、贾蔷,这二人乍然望见个布衣穷儒进来,略怔了一怔,也不理会他,兀自兴高采烈地去了。
贾雨村心头盘旋着那句发了几百万,强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又盘算着既然宁国府白得了一笔银子,倘若贾珍知道他是个可造之材,贾珍未必不会费些银子替他疏通官路以叫他成了他的左膀右臂,这般想越发觉得出了荣国府是因祸得福。
且说贾雨村慢慢进了贾珍书房,果然见那贾珍一脸喜气,十足地发了横财的模样。
义忠亲王一死,白得了义忠亲王府钱财的贾珍颇为豪放地坐在太师椅子上,看过了贾政的书信,并不考校贾雨村才学,就开口道:“族里老太爷见隔壁琏哥儿出息了,一心要回家教导孙子用心读书,我已经许了他一年白给他二百两银子了。雨村先生且稍稍休息,待过一二日,便可去家塾中教书,那边屋舍颇多,雨村先生且住在那边就是。”
贾雨村答应了,见贾珍并不肯与他多说,甚至连见面礼也不曾给就将他打发出来,心里很有些悻悻然,目不斜视地跟着个带路的小厮向外去,思量着这珍大爷与贾政不同,不是个爱跟人谈文弄墨的,日后该想个法子亲近他才是,出门上了马车,走了不到一里地,便进了那建造在宁国府一宗族产房屋中的家塾。
贾雨村并不如何关心所住的屋子,见留给他住着的是一明两暗三间还算干净的屋子,便转身去家塾里转,见今日家塾里并无子弟来读书,里头只有寥寥几个洒扫、管茶饭点心的粗使下人在。
粗粗一逛,贾雨村便挑了一个看模样十分机灵的,打赏他一角碎银子,请他为他烧一壶好茶,自回了房中对着简陋屋舍等待,待那下人送了茶来,便与之攀谈,三两句后,问得家塾中并没什么要紧的爷们来读书,不过有个宁府正派玄孙贾蔷在。
贾雨村问得贾蔷年纪,琢磨着那贾蔷当是方才在宁府所见之人了,立时打定了主意先与贾蔷好生来往,待将宁府中事——尤其是几百万财的事打听个一清二楚,再谋后路。既然在这边家塾中安顿下来,又唯恐冷子兴不明就里暗中向贾政家里寻他在贾政面前露出破绽,左右无事,便请这家塾中下人替他租了一顶轿子,又坐着轿子慢慢地向冷子兴家中去。
不想进了冷子兴家中,先望见院子里周瑞吃醉了酒满脸醺红地掐着腰东倒西歪地站在房门前骂道:“混账东西,昔日仗着我的势,白发了多少财,如今向你借个一二十两给你小姨做嫁妆你还推三阻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是哪门子左拥右抱的主意!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
贾雨村并不言语,只看周瑞家的并冷子兴内人周氏推搡着周瑞叫他回房歇着去,径直随着小厮进了冷家厅上坐着吃茶。
冷子兴见了贾雨村,不免道:“惭愧得很,偏叫你遇上了。足足有两年快三年了,我一直当亲爹亲娘一样供养着岳父岳母一家,如今他们家嫁女儿,还要我出了棺材本!”
贾雨村心知那周瑞是一朝落势被女婿怠慢今日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