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夜晚是在灯火的笼罩里的。五光十色的霓虹中,折射出一种旖旎的现世繁华。
子航坐在自己的车里,把玩着那只布偶兔子,一边抬眼张望着母亲楼上的窗口。
此刻, 明亮的灯光弥漫了整个窗口,看着就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然而,那只是一种幻象吧?子航心里转着念头。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冷冷的,从未让他感受过颂词里赞美母亲所说的那些温暖,比如慈祥、慈爱、温柔……
“你妈妈因为受过伤,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其实,她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子航,你妈妈对爸爸的恨这辈子怕是都化解不了了,可你是她的儿子,要试着去包容她,嗯!”
想起父亲的话,子航放下手里的布偶,推开车门,下了车。
锦荣打开房门,看到子航的时候,不觉回头笑着叫起来:“阿姨,子航哥哥回来了!”
子航进了屋子,没有看到母亲的影子,不觉问道:“锦荣,我妈呢?”
锦荣抬手指指卫生间,小声说:“在洗澡呢!”然后问:“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饭去!”
“哦,不用了,”子航拦住她。“我在医院吃过了!”
说话间,苏美娟穿着睡袍走出来,眼神冷冷地望着子航,问:“你怎么会来?”
“哦,没事,就是想过来看看您!”子航的心里对母亲少了抵触,语气柔软了许多。
“怎么变得这么好了?”母亲冷哼一声,径直走进卧室,坐到了梳妆台前。
子航跟进来,坐在床上,看着母亲那有些冰冷的背影。本来,他是打算今晚睡在母亲这里的。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不管怎么说,他都已习惯了疏离的母子关系,现在要想改变,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想着,不觉尽量用平缓的声音说:“妈,想您也知道了,爸他病了,在医院里呢。”
“他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苏美娟淡漠地说。
“他的病很严重,或许……”子航心里一阵酸楚,长出了一口气说:“您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苏美娟握着化妆品瓶子的手倏地一下停住了,半晌才回过头来,眼睛深深地望着子航问:“你爸他得了什么病?”
子航垂下头。
“问你话呢?干嘛做出一副窝囊相啊?”苏美娟凌厉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
子航心里掠过一抹反感,眼神毫无惧色地直视着母亲,一字一顿地说:“肺——癌!这下您明白了吗?”
啪!苏美娟手里那只晶莹剔透的瓶子落到了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早晨,李千恕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就看见苏美娟静静地坐在床边,他有些微的吃惊,望着妻子问:“什么时候来的?”
“你从来都没在意过我的存在,对吧?”苏美娟阴沉的脸色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沉痛,“你病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
“现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李千恕微笑了一下。
“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李千恕,究竟我在你的生活里算什么?是一个笑话吗?”
“又想吵架是吗?”李千恕眼神里游移着倦怠。“美娟啊,我真的没力气了,我们别再吵了好吗?这些年,我们一直怒目相向。”李千恕有些感慨地摇头。“或许过上三两个月,你一直讨厌的我,就要从你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所以,我恳求你,别再跟我吵了。给我一点笑脸,哪怕是伪装的,我也会怀着温暖死去的,嗯?”
李千恕说完,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侧脸一望,只见美娟含了两眶泪水,正用湿漉漉的眸子,怨恨地望着他。
“怎么了?美娟,你不要这样吗?”李千恕有些吃惊,子航都二十八岁了,在这近三十年的光阴里,他几乎都没见过苏美娟流眼泪,领教的都是她倔头倔脑的白眼,和泼妇一般毫无风度可言的破口大骂。而且,他早已习惯了苏美娟的泼辣,现在这副雨泪凄然的模样,还真是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了。“好好好,你又想骂我了对吧?那你尽管开口好了。”
李千恕说完这句话,苏美娟眼眶里的泪珠,宛若怒放的花朵,倏然爆开,溢出眼眶。
“你这个老鬼,在胡说什么呢?你害得我只剩下半条命了,现在要不负责任脱逃吗?”
这句话,让李千恕的心里一暖,眼睛不由自主也湿润了,说:“老婆,对不起,我这次恐怕真的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不行,这个你说了不算,你得为我负责任!我没死,你怎么可以?”苏美娟说着。近三十年的婚姻里,她的心里积压了太多的怨恨,太多的委屈,和太多太多对这个男人难以言说的眷恋,在这一刻站在生与死的临界点上,卸去了所谓的自尊之后,她终于让自己的真心毫不设防地袒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李千恕面对着这个女人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留下这么软弱的泪水,心疼得流血。他坐起身,将美娟揽在自己的怀里,轻声地说:“老婆,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丈夫,这些年让你受尽辛苦。但是,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