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航给父亲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说他的肺部有了小小的感染,要住院治疗。李千恕没有反对,很痛快地就同意了。
办理完所有的住院手续,李千恕住进了病房。子航陪在父亲的身边,一边留意着父亲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爸,我出去买点水果啊!”说着,就要往外走。
“子航!”李千恕唤住了他。“我不想吃水果,你过来,咱爷俩说说话啊!”
“爸,您想说什么?”子航拖了一把椅子,坐到父亲的床边。
“子航,老爸也不知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老是觉得累,我想把我的生意全部交给你打理。”
“爸,您说什么呢?您现在正是壮年,正是干事业的好年华呢,不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嘛!”
李千恕微笑说:“干什么事业啊?人生想来婚姻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他看着子航那张年轻端正的脸,“儿子,对不起!”
“什么?”子航有些莫名其妙。
“一对男女即然决定走到一起,要想生儿育女,就该先想想清楚,自己有没有能力给孩子一个温暖和谐的生长环境。否则,对孩子幼小心灵的伤害是巨大而又无形的。”
“爸,怎么想起说这个了,没头没脑的。”子航轻描淡写地说,但父亲的话却在他的心里引起了阵阵微澜。
“遗憾啊,老爸也是刚刚才了解的。”李千恕叹了一口气,然后,眼神恳挚地望着子航说:“儿子,这么多年,我跟你妈一直都是吵吵闹闹,以为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却忽略了你的感受,现在想弥补也已太迟了,我只能说声抱歉了!”
“爸,一家人干嘛要说这个啊!”子航说着,想起早晨在走廊拐角处跟秀蕾的对话,心里狐疑不止。
“好了,不说这个了。”李千恕深呼吸,然后望着子航,说:“儿子,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即然不爱你妈妈,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要纠缠在一起彼此折磨,彼此痛苦对吧?”
“爸,那是我不懂事,您就别记在心里了嘛!”
“嗯!”李千恕摇头,说:“儿子,有兴趣听听老爸的故事吗?”
“嗯!”子航点头。
“其实,你爸爸这一生活得特失败。除了你奶奶之外,曾有两个女人真心爱过爸爸,可我却深深伤害了她们……”
李千恕的声音平缓的、沉稳,仿佛是在讲述一段于己不相干的事,子航却在这波澜不惊的叙述里听到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悲歌,看到了父亲心灵中一个巨大又隐秘的伤口……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李千恕做为最后一批下乡知青返城。临行之时,他跟自己的恋人,一位乡下姑娘袁雪兰约定,回城后安置好工作的事,就回来接她。
没想到,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已经为他选好了未来的媳妇,是他们大院邻居家的女孩,名叫苏美娟。千恕告诉母亲,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可母亲听说那个袁雪兰是个乡下姑娘,就坚决反对。原因就是,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乡下人。
母子俩为此事起了争执。那时候,李千恕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一个病怏怏的老太太,最后的全部心愿就是希望能喝到儿子跟儿媳苏美娟的喜酒。
苏美娟也公然以未来儿媳的身份,出入李家,为病中的婆婆煎汤熬药,洗洗涮涮,完全博取了未来婆婆的欢心。
李千恕自幼丧父,是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将他拉扯长大。在这场守护爱情的战争中,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伤害了母亲的心。可对袁雪兰的思念,又让他无法接受苏美娟。于是,母子俩就这样对峙着,僵持着,谁都不肯让步。
半年后,母亲的病情恶化,住进了医院。可老太太坚持要出院,她说自己命不久矣,一定要看到儿子的婚礼。迫于压力,千恕违心地与苏美娟举行了婚礼。就在婚礼的宴席上,母亲溘然长逝。
料理了母亲的丧事,心无顾忌的李千恕迫不及待地去找袁雪兰。而那个时候,袁雪兰已经跟失去了一条腿的沈凤麟结婚了。
他永远都记得,见到雪兰的情形。袁雪兰哭着对他说:“千恕,没办法了,我欠凤麟哥的太多太多了,只能用这一生来偿还了。而你,实在来得太迟太迟了。”
就是在那个落叶瑟瑟的秋夜,心碎的李千恕喝得酩酊大醉,回到新房,倒头便睡,含混不清的酒话里,喊的就是雪兰的名字。他却不知道,苏美娟守在他的身边,整整哭了一夜。
第二天,李千恕从宿醉中醒来,苏美娟拎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饱含着满眶的泪水,却微笑地对他说:“千恕,我以为只要我肯努力,你会接受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傻。我决定了,明天去办手续吧,我决定放掉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这个时候,千恕才明白自己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心心念念都在雪兰的身上,完全忽略了这个女人。
现在,面对离别,千恕想起了她许多的好,为母亲的辛苦付出,还有对自己的一片痴情。这个时候,放她离开,她就是一个离婚的的女人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