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难不成，是这首词？”
“词？”荀彧笑了笑，不多去纠结这个名称的问题，刘协顿时就发现荀彧智商比小桂子高太多，“我之所以来，是不想像公子所说的，来日梦魂多少恨。况且，好大一场雪下来了，天下风云出我辈，岂不快哉？”
刘协微微一怔，没想到荀彧还有这样的豪气，荀彧倒是哈哈一笑，又正襟淡然道：“公子文采斐然，善于激昂文字，能鼓舞人心，这已经不需要我教了，而隐忍之术，借势之术，甚至于帝王威严，也都用不着了，而经学，不是公子该学的东西，文若虽然来了，却实在不知还能教些什么？”
刘协盯着荀彧的眼，荀彧波澜不惊，二人对视良久，刘协起身，三拜，跪坐。
“请先生教我救天下之术！”
半晌无声，风雪呼啸，寒冷被殿内的炉火遮挡。
荀彧看着刘协，仍旧波澜不惊，从容道：“旁的文若可以教，但这个，公子怎么确定，在下会教呢？”
“先生若不教……”刘协顿了一顿，眼神陡然一亮，绽出无比的自信，睥睨道：“大汉必亡！若教我，重整河山，正乃孤与先生二人万世事业！”
张姣扇着火炉的手不禁停住了，小脸更红，却不敢偷眼去望那个如此神气的男孩。
荀彧却仍旧淡然的笑着，道：“公子胸怀大志，目光长远，文若佩服。可不知公子是否听过张角一言劝动司马徽之事？”
刘协微微错愕，不知道原来张角跟水镜先生司马徽还有什么猫腻，也不知道荀彧岔开话题是要说什么，不过他知道对于荀彧，他势在必得，此心不变，其余随机应变即可。
“学生年幼处深宫，不知。”
荀彧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是多了份玩味，道：“公子以天下为己任，不可以年幼、深宫为理由，做力挽狂澜的君主，岂是那么容易的？”
刘协心神一震，诸多借口，拖延不做，也正是他前世一生颓唐的原因，没想到这种劣性仍旧没变，此刻被荀彧点醒，起身再拜，“谢过先生，若非先生，学生怕是纵有雄心，也将功亏一篑。”
“不必自称学生，殿下永远都是殿下。”荀彧没有应承刘协的谦称，目光悠远，似乎望回了颍川，“当时张角去过颍川，跟水镜先生一夜长谈，最后出门时说了一句，亡汉之于亡天下，我宁愿背负亡汉骂名，水镜你愿与我同行否？听说后来司马徽真的跟张角走了，不知所踪，有人猜测，黄巾军的军师，便应该是水镜先生司马徽。”
这些日子里出乎刘协意料的事情太多，虽不至于见怪不怪，可也足以在混乱的思绪中理清最主要的是什么，看着一脸淡然的荀彧，忽然明白了他说起这一段插曲的原因。
“先生认为，不亡汉，则亡天下？”刘协疑惑问道。
荀彧摇头，只是笑道：“至少……若为了天下计，那些救天下之策，教别人，比教公子强多了。并非是公子才学见识身份有问题，而是，公子实在年幼，等不了那么久了，宁可亡汉，不亡天下，这便是司马先生的选择。”
刘协看着荀彧，荀彧也带着笑，只是似有殿外风雪吹进，让一旁的张姣不禁冷了冷。
又似炉火回温，张姣看到刘协脸上忽然浮起的笑容，又暖和起来。
刘协笑望荀彧，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是张角、王莽之辈，敢孤身对抗天下，终究百年，甚至千年才有一人。水镜先生艰难抉择，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过我，先生你呢？”
荀彧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些，却没有答话。
“不知道旁人之心怎么想的，不过想必先生心中……大汉之于天下苍生，孰轻孰重，先生自己应有抉择。”
刘协跪坐的身子微微前倾，等着荀彧的回答。
荀彧摇头笑着，温和的笑容逐渐扩散，变成爽朗不羁的大笑，君子大笑，若是让旁人见了，定是觉得荀彧受了什么绝大的刺激。
荀彧起身，反而向着刘协三拜，朗声笑道：
“荀彧唐突，此时方才相信，殿下抑或真有可能，重振河山，复兴大汉，解天下苍生于倒悬！文若不才，愿随公子前后，开万世太平！”
后来刘协才知道，其实荀彧一开始对他终究没什么希望，只是想来洛阳看他一眼，再转道去见见那个天下闻名的张角。
只是在长街上见到了张角和刘协之后，改变了想法。
当刘协问起荀彧，张角的下落时，荀彧看着殿外的风雪，感慨喟叹，道：“虽不知，却也明白，以后可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个奇士了。”
刘协也看着殿外，雪花飘得有些消沉，他也记得，似乎张角已经快要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