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外,众将官四散而去,惟独王允失魂落魄般走在皇宫甬道上。
“子师,何故如此?”
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王允回头,正看见皇甫嵩笑着望向他,苦笑摇头道:“无他,早便听说颍川荀文若,跟我一样,年少被名士所称,都乃王佐之才,今日一见,才知道我王子师太过迂腐,不顾大局了……”
皇甫嵩笑着摇摇头,道:“不一样的,世上需要沉稳而又机变的荀彧,也需要刚直敢谏的王允,只要万事莫求完美,莫求太过,你不差于他的。”
“是么?不过有些事情……总无法释怀的,多谢义真兄了,子师暂且别过。”王允深深吐出口气,向着皇甫嵩笑着一拱手,缓缓走向北门出城。
皇甫嵩看着王允的背景,想起张角对此人的评价,“王子师胸有大才,亦能隐忍,而于顺势之中苛求完美,若有大事,成亦王允,败亦王允”……
而洛阳城,何进府邸之内,也隐约传来低语如泣。
何府华美金贵,异常高调,庄园里的楼阁也是高耸入云,几乎比得上帝阙,当然,张让庄园里的楼阁比皇宫还高,自然不会有人说他何进什么。
此时何进烫着临行前最后一壶酒,以这一壶酒的时间为限,等着他的弟弟何苗把话说完。
“大哥啊,我们何家现在是什么威风,就那么个小屁孩,就那个?咱会怕他?还有啊,大哥你现在真的要为了那个白痴皇帝打天下去?手里有兵,咱干啥不成啊,等咱杀回来,这个仇我一定要……”
何苗还在挥舞着他绑着伤药的手臂,忽然一壶酒劈头淋了下来。
何进放下酒壶,大嘴咧开,满嘴钢牙交错,如同择人而噬的鲨鱼,然后站起身来,“一壶酒已经没了,我也要走了,你好自为之。”
何苗愣了一下,知道何进从他身边走过,才猛地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何进的腿,哭号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忘记你之前说的,我不该这么作孽。”
“是么?我说过什么?”何进随口说道。
何苗心中狂喜,大哥终于还是给自己机会了,急忙道:“大哥说我们何家本来就是靠运气上位的,自己又多大本事自己知道,嚣张纨绔不介意,可是不能真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何进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咧嘴道:“没错,头上始终有人顶着,天大的错,不是我们错的最大,你何必去招惹皇室呢?我们自己的本事不行,找不到那种像张角那样的人帮我们,什么都不要想,懂不懂?”
何苗连忙点头,只是仍旧疑惑道:“可是大哥你不是说袁绍曹操都是人才么?他们现在不是在你的手下么?”
“袁绍家四世三公,岂会看得上我这么一个杀猪的。至于曹操……”何进眯起了眼睛,抬腿甩开何苗,“你是永远不会懂的,还有那个刘协,大汉如果真的能再撑十年,刘协一定能力挽狂澜。你……呵,以后我不会再管你这个白痴弟弟,惹了什么事,我也绝对会第一时间甩掉你,你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弃车保帅,还是很会的。”
何苗看着背影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何府大院里的何进,嘴长得大大的,一股近似绝望的感觉充斥心中,眼泪鼻涕一齐出来,撕心裂肺大吼着,“大哥,大哥,哥哥,哥!!!”
可是何进没有回头,何苗趴在地上,片刻后,已经有人请何苗出了何府。
大汉中平元年,年初的最后一场雪,就这样再次落到了洛阳。
壮士铁马将军剑,旌旗半卷出帝京,融雪煮酒男儿胆,涛涛热血汉衣冠。
在皇宫刘协的小殿里,也正温着一壶酒,小张姣很开心的扇着火,小脸通红通红的,眼睛里也都带着笑意,很是可爱。
而这让她如此开心的,正是面前那个盘腿怪异坐姿的刘协,和正襟危坐,一脸平淡冲和笑容的荀彧。
“公子,征召在下的,怕不是曹家,而是公子你吧?而征召在下,怕也不是为了让在下教些什么吧?”荀彧一脸笑容,目光不动,并未对刘协上下打量,刘协却感觉哪怕荀彧就这么坐着,眼神已经把他看了个通透。
刘协前世一直觉得香水乃至洗面奶都有些怪味,现在却觉得荀彧身上的熏香别有一番风味,整个人似乎也随之淡雅了不少,淡淡笑道:“不,先生来此,正该小子学习。”
张姣递过酒壶,荀彧接过,微微向小女孩一点头,又对刘协道:“公子请我前来,曾作歌一首‘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好歌啊,文若斗胆,敢问是殿下写的么?”
刘协其实很想说是李煜写的,但是想到要跟荀彧解释李煜,顺便解释这叫词,难度不下于跟小桂子解释什么叫No·1,于是彻底放弃,直接大咧咧点头。(有种你荀彧也是穿越的啊,我就是盗版你来打我啊,打我啊)
荀彧自然听不到刘协的心声,只是低头一笑道:“当日家父曾经劝我不要来,殿下可知道我为什么还是来了么?”
刘协缓缓摇头,不过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