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代也是萨特的文学成就达于顶峰的年代。他的文学创作几乎囊括除诗歌以外的所有文学体裁,而以戏剧和小说成就最为突出。他主张文学干预生活,认为干预生活的作家“发言就是行动”,“揭露就是变革”。他毫不隐讳地在文学作品中阐示自己的哲学和政治见解。因此,其世界观的积极面与消极面、内在矛盾和全部复杂性,在文学作品中也都袒露出来。
萨特的第一个剧本《苍蝇》(1942)是根据古希腊悲剧《厄勒克特拉》改编而成的,但是他给这个古代传说注入了现代的动机,把主人公俄瑞斯忒斯变成了存在主义哲学的体现者。这出戏写的是王子俄瑞斯忒斯回国为父亲阿加侵侬复仇的故事。俄瑞斯忒斯没有做生活的旁观者,他通过杀死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及其情夫埃癸斯托斯(暗害阿加门侬的凶手),承担了自己的义务,干预了生活,从而也就选择和确定了自身的意义和价值。俄瑞斯忒斯并非生来是英雄,他是选择了成为英雄,并且以行动去实现这一选择。
一九四四年上演的哲理剧《禁闭》受到热烈的欢迎,这是萨特剧作中上演次数最多的一出,西方评论界甚至誉为当代戏剧的“经典”著作。主角是一男(加尔森)二女(伊奈、艾丝苔尔)。他们现在是死后下了地狱。先是加尔森和艾丝苔尔解释各自被打下地狱的原因,他们讲的全是谎话。伊奈明白,他们三人在一起,是命中注定要互相探听各自生前的罪过,彼此折磨。加尔森提议和平共处,以挫败等待着他们的这种厄运。可是无济于事,因为当加尔森保持沉默时,伊亲却引诱艾丝苔尔同她搞同性恋爱,而艾丝苔尔追求的是加尔森,偏偏加尔森又不爱艾丝苔尔。加尔森经不住文丝苔尔的苦苦追求,接受了她的爱。伊奈便向他们进攻。无奈何,加尔森率先承认了自己的隐秘:他生前十分卑劣,虐待妻子,并且在敌人面前背叛了自己的事业。伊奈也承认自己是个虐待狂,凶恶成性。他俩一起又迫使艾丝苔尔作了忏悔,原来她不仅自私,而且幼稚得可怕。他们达成了休战。但不久冲突又起:为了博得加尔森的欢心,艾丝苔尔准备确认加尔森并不卑劣;他们刚刚亲热起来,伊奈又向他们进攻。艾丝苔尔一怒之下要杀死伊奈,伊奈嗤之以鼻,提醒艾丝苔尔她已经是死人。最后他们才省悟到,他们每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来说都是地狱。于是加尔森发出了“别人即地狱”的感叹。
当有人根据“别人即地狱”这句话断言《禁闭》的作者对人与人的关系太悲观时,萨特指出这是误解:只有对害怕别人评断的人来说,别人才是地狱,而许多人并不怕别人评断;像加尔森那样死后掩饰自己是徒劳的,关键在于生前选择做怎样的人。从这个角度看,剧本的根本意向还是积极的。
一九四六年,萨特上演了两出戏:《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和《可尊敬的妓女》。前者是一出被德寇逮捕的游击队员遭受酷刑和杀戮的惨剧,这些被捕者大都表现出不怕牺牲的英雄主义气概。后者描写美国上层白人种族主义者杀害黑人反而倒打一耙,可是一个白人妓女却勇敢地为黑人仗义执言,剧本猛烈抨击了泛滥于美国社会的种族主义。
如果说上述两部剧作反映了萨特社会政治观点的进步的一面,一九四八年上演的《肮脏的手》则相反。故事发生在一九四三年,一个在德寇占领下的虚构的东欧国家。主人公雨果是资产阶级出身的无产阶级党党员,他在党报工作,但他渴望做点“更实际的工作”。讲求实际效果的党的领导干部贺德尔,为了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主张同其他政党谈判,以便在赶走德寇后分享政权。这种主张违背党的路线,因而党决定干掉贺德尔。雨果是坚决反对机会主义的,他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可是当他被派到贺德尔身边工作以后,他发现贺德尔为人很好,因而一再犹豫,不忍下手。他的妻子捷西卡把他受命暗杀贺德尔的事告诉了贺德尔。贺德尔深信雨果不会干这种事,因为他“怕弄脏自己的手”。可是后来雨果闯见捷西尔和贺德尔接吻,终于开枪打死贺德尔。不料贺德尔刚死,党与莫斯科取得了联系,莫斯科指示的新路线恰好是贺德尔提出的路线。为了灭口,党现在要杀死雨果。不过还有挽回的可能,只要雨果宣称他打死贺德尔是出于嫉妒。雨果痛恨这种政治上的实用主义,他宁愿被党处死,也不愿被党“挽回”。
表面看来,《肮脏的手》是一出探讨动机与效果、暴力与人道问题的哲理剧,其实它是一出政治剧。萨特自己说,这出戏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谁都不能清白地执政。”
四十年代发表的三部曲《自由之路》是萨特最重要的一部长篇小说。第一部——《成年》(1945)主要写两对恋人:巴斯德专科学校哲学教师马蒂厄及其情妇马赛,马蒂厄的学生鲍利斯及狂恋着他的老歌女洛拉。马赛怀孕,马蒂厄苦于弄不到给她打胎的钱。但更使他苦恼的是,他并不爱马赛,而爱鲍利斯的姐姐伊维什。被洛拉苦苦纠缠的的利斯也不爱洛拉。被马蒂厄追慕的伊维什则谁也不爱。小说力图通过这些人的私生活表现出人世的荒谬和人生的不幸。马蒂厄是体现存在主义模式的典型人物。他不满现状,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