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我们可以见出,战争到了春秋时代已经变成了一门复杂的艺术,远古时代的打仗办法已经大大地落后了。战争的环节更多,涉及的方面更广,对智慧的要求更高,矛盾斗争更加错综复杂。有勇有谋已不足以取胜,还要善于搞外交,搞“统一战线”,还要善于笼络民心,保证“后院”不会起火,还要善于把各种不利因素转化为有利条件。总而言之,仗是越打越精了。
在这种情况下,做一个统治者的确不那么容易。对他的要求,几乎是对一个全才的要求:他必须是个出色的政治家,同时也是优秀的外交家、军事家、鼓动家、谋略家,要懂得天文地理,也要懂得处世为人,礼仪制度,要有充沛的体力和精力来应付各种繁杂的事情。这种统治者离孔子所理想的统治者相去实在太远,在这时讲“克己复礼”,是多么不合时宜!
《国语》
《国语》是汇集西周至春秋时代各国史料的一部著作。
从编写体例看,《国语》不同于《左传》的编年体,而首创分国体;不像《左传》那样以记事为主,有完整的系统性、连贯性,而是以记言为主,记事仅有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故事,彼此并无密切的联系。今本《国语》二十一卷,分记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事迹,其中《周语》历时最长,记事时断时续,多数是记言论政之文。
从语言风格和文字特点看,《左传》全书一致,上下贯通,自成体系。《国语》各卷,风格不同。周、齐、郑之语,理论性强,颇类战国子书。《鲁语》接近后来的《礼记-檀弓》。楚、吴、越之语,讲究修辞,富于气势,近乎《战国策》。这表明,《国语》素材来源不同,写作时间不一,编者尚未作统一的加工。如果把《左传》与《国语》相同的篇章加以比较,不难看出《左传》在《国语》基础上进行提炼修改的痕迹。
从思想体系看,《国语》虽有不少地方符合儒家观念,但同时也有不少近似其他各家的思想。
《国语》的叙事虽然质朴、平淡,少波澜起伏,然却言之凿凿,针对性强。尤其爱憎分明,敢于揭露现实,反映了这部书有较强的政治倾向性。所以有“尚实录,富褒贬”之誉。如《召公谏厉王止谤》,就敢于抨击“厉王虐,国人谤王”,提出“民不堪命矣”,以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尖锐政治论断,反映了当时新兴的民本思想。
《国语》叙事以晋史为主要,所占篇幅尤多,叙事也是最为精彩。反映了那个时代宫廷内部君王与太子之间,宠妃、外戚与君臣之间的尖锐矛盾。如《怃俗使骊姬谗申生》描述了口蜜腹剑的骊姬,在晋献公枕边,以反话正说的手段谗害太子申生。妾亦惧矣,吾闻之外人言曰:“为仁与为国不同。为仁者,爱亲之谓仁;为国者,利国之谓仁,故长民者无亲,众以为亲。苟利众而百姓和,岂能惮君?”写得欲擒故纵、曲尽其意。《骊姬谮杀太子申生》叙述了这心毒手狠的女人,怎样在太子给父王的祭肉中下了毒,又去太子申生面前边哭边胁迫太子自杀,曰:“杀父以求利人,人孰利之?皆民之所恶也,难以长生!”《公子重耳出亡》叙述了公子重耳、夷吾皆在骊姬的淫威下被迫出奔的历史事实,记叙传奇、生动,比其他篇章质朴、严谨,更富文学昧。
吴、越两国的争霸战史在《国语》中的记叙是最壮阔、最有渲染力的篇幅。如著名的《勾践灭吴》,波澜起伏、文势跌宕,尤其突出和谈、进谏及十年艰苦备战而没有着重描写战争,凸现了《国语》叙事政治性更浓的特色。再如《申胥谏诉越成》重染伍子胥的进谏,提出越王勾践所以能灭吴雪耻,是因为听取了文种的意见:“大夫文种勇而善谋,将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以得其志”;而吴王的亡国,又是因为拒纳伍子胥的进谏,反映了国家的存亡与君王能否重用贤臣、听取正确意见有很大关系。这些重大原则问题在《国语》中通过质朴的叙事反映得淋漓尽致,而甚于《左传》。
《国语》以记言为主体的散文。艺术质朴而意深,在散文创作艺术上颇有借鉴价值。
与《左传》长于记事不同,《国语》是一部注重记言的著作,有“文胜而言庞”之评,所以语言艺术是《国语》的主要文学成就。《国语》善于通过记言来叙事和人物刻画,所以其语言的形式丰富多彩,主要包括谏词、议论说词及驳难词等,并以对话形式来体现。
《国语》对话艺术以《晋语》、《吴语》及《越语》最为精彩。其中,《晋语》的《召公谏历王止谤》是以召公与厉王的对话揭示对人民的意见不能堵其口,只能疏通的道理。那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著名论断就是通过召公的谏言表达的。《国语》的对话突出谏言,其他对话仅数笔掠过,足见谏言艺术在《国语》中的份量。
《国语》中的谏言大抵有千锤百炼的特点,几乎皆言简意赅、微言大义。如《申胥谏许越成》伍子胥所言:“为虺弗榷,为蛇将若何?”即小蛇不除,大蛇将如何?比喻越国对吴国的威胁。《诸稽郢行成于吴》:“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胜未可成”。即一人射箭,成百的人都会起来仿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