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后有点愕然,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说:“对,对,对……我一直期待像你这种客人,充满不可预知性,往往会有意外的收获。”他还是感到有点意外,虽然他每天都接待很多不同类型的客人,此时,我感觉自己充满自我的味道。
“上个月,一个与你外表相似的客人,也要了这种酒,然后从八点坐到凌晨三点,酒吧打烊才离开,他不间断的看杂志,却没有喝过一口酒。当然,他没有邀请我喝酒,只是问酒吧的招待生为什么只有男生?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女人问过我,已经好几个月,他是第二个问这个问题的人。”其实我早就想问,幸好还没有问出口。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呢?”我说。
“其实很简单,因为女性是世界的另一半,当另一半不在场时所有人都会产生疑问,只是大部分客人觉得不好意思,没有追问而已。”
“真理!”我不禁为他精彩的回答激动,接着说:“不过,与酒吧老板的个人偏好也有一定的因素吧?因为他创立这个酒吧,包括音乐与桌椅的摆设等等,他的审美一定存在里面,我只是以酒吧的表面判断,可能是我的臆想?”
“你说的是老板的性取向?不,不,不全是。”
想不到他会提起性取向这个问题,我并不是这样的意思。
“难道?”
“对,老板是双性恋,既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
“这算是个人私聊吗?在这种场所是否适合谈论这样的内容?”我说。
我讨厌打听别人的隐私,可是,他好像要故意将这些告诉我,不等我说清楚我的意思他就接着说了,我不想再听下去,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好奇心。看见我脸上流露尴尬的表情后,接着他说:“不会啊,其实是我误会了,这并不能阻挠我们的谈话,嗯……”他若有所思一会儿,接着又说:“他拥有了整个世界,不觉得吗?男人与女人合起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对,不过,还是因人而异吧。”我实在不想再探讨这个问题,说完之后,开始将自我渐渐收缩起来,说:“与你聊天很开心,多谢。”
“我也很开心,祝你旅途愉快,欢迎再次光临。”
他说完便起身走开,继续站在吧台与另一个男人细声说话。
我为刚才的谈话感到难堪,虽然发生得这么自然,我只想随便说说话,或聊聊当地的天气。他没有喝一点酒,他说过不会喝像我这种客人的酒,难道他为自己创立了一些原则?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听到一个算是意外又不怎么意外的消息,就是他老板的性取向,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窃取小道消息的八卦小丑。这个世界这么巨大,想到与想不到的一样多,双性恋——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的人?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一点也没有。
随手翻开那本带来的书《旅行手册》里面的《时间简史》部分,仅剩的第十章是“虫洞和时间旅行”,随着漫游般的音乐进入书本内容。
第二天,天气却意外变好,早早起床出来外面,找一间早餐店,要了一碗排骨面。
吃过早餐后,天空竟然出现一点点阳光,微弱的光线投射到街道,路面已经退去积水,灰尘在车轮、脚步的怂恿下飘浮起来。昨晚从酒吧回来之后,还是沥沥小雨,真是想到与想不到的一样多,不知道昨夜什么时候停雨,想起昨夜的夜猫酒吧,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那种场所只是适合敞开内心的世界而已,像做过一场梦,醒来就越来越模糊。
今天我要到野外去,已经迫不及待,搭个摩托车赶出小镇,沿着一条乡道下去。
在一座山前下车,沿着林带边沿的小路走下去,一边想象绿叶素的光合作用,一边依附着只有那么一点点从叶隙泄漏下来的阳光,排挤前几天内心积累的雨水。自从那天从车站出来之后,一丝冰冷的感觉一直伴随左右,我不会再让这些情绪干扰满脑子的自然常识和正在发生的自然现象:色彩在落叶中变幻。更没有谁会以几何平面来估量一片针叶松的木材储存量,我却有足够的兴趣来思考这个问题,以株与株之间的距离计算,甚至以脚步行走的距离,就可以推算出森林的密度,为了达到精确,除去鞋子的厚度以及步距的偏颇,更微小细节呢?我突然有些伤感,在空无一人的松林里口算,却不知道把结果告诉谁?
天空蔚蓝,微风轻拂,眼前的树叶灿烂依旧。
如果算是流浪的话,显然不正确,我将拥有自己的房子和书桌,甚至纸张和笔,可以证明我的居所多么真实和具备说服力,但又能说明什么?差不多算出结果的时候,突然感到孤单,站在无人的路口,植物间的寂静让人措手不及,惊慌,彷徨。这时,另一个“我”便开始抑制泛滥的情愫,寻求平衡不至于被感性淹没,理性与感性交织在一起,一天里要经过好几次这样的冲突。重返这片两年前留下脚印的森林,色彩绚丽的树叶漫山遍野,就要将我俘虏并压迫,只好绕道而行,远离那些完美的景象,所有颜色都埋伏了温和毒素,身体的细胞悄悄被树叶占据,无法动弹,任之肆虐。这时,我可以突然变得冷漠,不关心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