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决定重返这个小镇,我想我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一种重生,或者同时宣布死亡,提起死亡,也许过于沉重,但是与过去的生活确实划开清晰界线。一次普通旅游,想不到造成这种后果,两年来,在虚实之间让我一直生活这个既不熟悉又模糊的小镇,而且那么遥远,可是,有种迫切感催促我向往这个地方,也许这个感觉是一场骗局,由于我是一个忠实内心的人,还能怎样?我想念这里的花草,梦里总是布满五颜六色的斑点,在天空、天花板摇曳,旋转,呼唤我向我招手,做同一个梦的几率非常低,而一样的花草、天空、面容笑脸的梦更少,这一切都在向我暗示:其实我还可以这样或那样去生活。当我确认再也不能逃避,并非去迎合这个暗示时,决定寻找这个梦的源头。另外,是否也常常被这里的物件记起呢?一点也不重要。两年来,我又获得与遗忘过多少?与之纠缠抑或一种内心的需要,清楚要做的事情就不属于逃避,再理智的拷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就行了。于是,在这个秋天,从一座生活几年的城市起程,离开熟悉的城市到另一个陌生地方旅游,说是旅游,因为我的生活应该还活在过去吧,虽然打算在这个地方长期居住。
可能车站上空太多云雨的缘故,所经历的车站大多都是下雨天,我并不喜欢这种天气,但不会特别讨厌和埋怨,不是漠然,热爱生活之后总会有些许沉淀,无法左右一些炽热经历与气候形成无形默契,抵触的情绪也渐渐没了踪影,很多事情都不能以主观去改变。
天空灰蒙,清楚自己的目的地比任何尺寸的地图更可靠,何况没有谁清楚你的目的地。当然,你可以不予任何人解释和暴露自己,就算谁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一点也不重要。候车室冷清,安静,乘客有条理验票,进出。本来就是一个小站,再遇上雨天,仿佛雨水冲走了一些人,往来的旅客也被这气氛所感染,默默静坐或者与亲友无声告别。窗外雨声温和,绵延,轻声道别的人尽量压住声调,尽量不被对方觉察隐藏的情感,远离城市的喧嚣,个人情感也突然变得隐蔽起来。
这是最后一个站点,意味到达一个地方,两年前我曾来过这个地方。
很快,路途畅快的感觉戛然而止,意味从这个地方重新开始。
下车后,感觉好累,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个地方睡觉,唯有入睡才能将之前一切划开,睡眠是一座碑界,也是死亡的一种隐喻,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吧。我从来没有想过死亡,只知道前方还有很多很多的前方,没有什么比前方这个词语更充满生机与诱惑,不管如何,当然不会当成一种际遇去做一场没有意义的衡量,最后,你会发现苦难与幸福之间基本就不存在很大的差距,如果还算忠实自己,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区分呢?我只想睡觉。
打开223号房间,一股残留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立刻打开所有窗子,包括洗手间门窗。这个房间原来肯定住了一个酒鬼,在这个房间甚至喝掉过一吨以上的酒,关于这种容量,我只是对这个游客的旅游意图作一个轻狂判断,而且工业酒精的比例很高。这是两年前我入住的旅馆和房间,床单都换上新的,也换了老板:一对正在玩纸牌的中年夫妇。当然,我并不期望他们认得我,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之前那个老板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将旅馆转让给他们吧,也许他们之间是亲戚朋友关系,与我重返这个小镇没有一点关联。
看见到整齐的床铺,立即涌现一种更真实的感觉,我终于抵达这个地方。
倒下便睡,半梦半醒之间,脑海模糊浮现——树影在天空飘移,一排一排往后退,云朵飞快消失又再现,像魔术师手中的白鸽。远处的雪山一会儿显现,一会儿被树叶遮掩,我伴着一丝丝彷徨随之兴奋,随之失落。汽车沿着弯曲山路盘踞而上,感觉海拔不断升高,身体随汽车转弯、摇摆,内脏以及脑袋一起晃荡,此刻,我只是一个不断被升高的物体而已,而灵魂总会慢上半拍,跟随车尾烟气追逐……一闪而过的还有两棵浑身紫色的树,树的名字我永远都不知道,虽然很是渴望知道,多么想立刻拥有它们,种在自家院子或常常路过的地方。摄取的欲望将我层层包围,总是想占有这些让人喜爱的花草,它们有一种吸引的朴实之美,能让我内心平静,比如这两棵紫色的树,擦身而过之后感觉丢失了一件东西,是美好的景象?还是花好月圆的场景?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这种欲望还能膨胀到哪一种地步?如果知道这两棵树的科属、名字,我可以轻易地再次找到,再拥有它们。但是,不可能了,我离它们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消失在公路尽头。多年后,也许这棵紫色的树与另一棵紫色的树依然站在路旁,等着我回来……直到天空渐渐地黑下来,叶子褪去色彩,渐渐进入深度睡眠,和一棵树的缝隙。
“砰,砰,砰——”敲门声。
“你好,有人在吗?送开水来咯,热水瓶放门口哦。”
又是水,热水,冷水,雨水,水龙头也在滴着水,一滴一滴地穿透洗手间的地板,这个世界都充满水。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所有旅馆服务员的口吻都是一个样?声线充满温暖与关怀。她说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