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说来就来了。这一回,陆先生显得苍老,和朱友四在一起,才发现岁月原来从他们身边已流走。他们一见面就说老了老了。好像他们是两面镜子,那些带有岁月特征的东西已经在彼此的脸上安营扎寨。然而在岁月流逝的同时,财富却在增长。如果说朱友四比年轻时发了,而陆先生显得更为富有,这个当然能从陆先生的衣着上看出来。一个有钱人,除了守财奴,衣着应该是讲究的。当友四看到陆先生时,不禁自惭形秽。陆先生名牌西服、皮鞋,似乎人越老越要穿得好。而自己还是老中山装黄球鞋。友四对衣饰从不讲究,虽然手头阔绰,但从不逛衣店。来金来银时常提醒他注意外在形象。友四说形象能当饭吃?二狗子穿西服打领带,有谁看起他。有时,朱夫人就说拿布给你做吧。他说就穿这中山装好。
陆先生这次是来钓鱼的。一到朱友四家,就拿出了钓竿要朱友四带他去钓鱼。那鱼竿鱼钩又与朱友四的不同。友四的鱼竿粗短,鱼钩弧度大,尖秃,陆先生的鱼竿细长精致,两手弯起,弹跳有力。朱友四就说:“还是你这钓竿好,小地方买不到好东西。”“这么巧,你也买了。”“前两天听说你要来,就想捸两条鱼招待你。”陆先生又说:“你们这里有水有鱼,我就在这儿多住几天。这回麻烦你喽。”陆先生爱钓鱼。早几年,凡县城四周有水的地方,他都跑了。桃源县产鲤鱼,陆先生每天都能钓到十条八条鲤鱼。家里吃不了,就叫老婆拿到菜市上去卖。一些熟识的人就问陆先生老婆鱼是从哪儿来的。陆先生老婆厚道,说是陆先生从河里钓上来的。那几年鲤鱼贵,有人算了一笔账,一斤鲤鱼十元,一天钓个十来斤能卖上百元。于是环城河、泗水河、顺河、运河各大河道出现了热闹景象。年老年轻的或蹲或站,垂下了一个个钓钩。不几时,几条河里的鲤鱼几乎被钓光。鲤鱼濒临绝种,县政府不得不出台地方法规:凡在河内捕鱼者,违者罚款2000元。有人又算了一笔账,两千元要钓二十天或者更长时间,看来靠钓鱼发财是件冒险的事。河上人少了。陆先生也不再到河上钓鱼。几日闲下来,手又痒。正不知到何处解闷,忽想起了桃树园。
吃完了朱四友昨天钓的清蒸鲫花鱼,陆先生便要随朱友四到桃花潭钓鱼。不到桃花潭,朱友四的情绪还不会败坏到极点。正是下午两点,太阳火热。为了遮阳,陆先生戴了遮阳帽,鼻梁上架了墨镜。朱友四则短衣打扮,例外的是头上扣了顶边沿破损的草帽。二人准备停当,便款步向桃花潭行来。
桃花潭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迷离寂静。朱友四让陆先生先放下鱼钩,这才将鱼饵按上钩子。陆先生垂下鱼钩,鱼钩在暗绿色的潭面上划出一个个小圆圈。当朱友四放下钓钩时,已是满潭的波纹。那些波纹无声地产生又声地消逝。这时桃花潭静的可怕,似乎连浮动在潭面上的阳光也变得虚无缥缈。忽然有种异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朱友四不禁扭头望去。朱友四这一望就看到了一幅令他触目惊心的画面。
因为怕陆先生也看到那幅画面,友四说:“这里没鱼,咱们到别的地方钓吧。”于是筹了鱼钩,提起小桶往别的地方去了。陆先生不解地看了朱友四一眼,而后提起钓竿水桶跟了过去。
朱友四看到的画面上,有二赖头和银凤。二赖头正斜倚在一段树桩上。那段树桩像把椅子支撑着二赖头的身体。二赖头半闭着眼睛似乎还在回味银凤带给他的美妙感觉。银凤则躺在地上,绵软的身子赤裸。褪去的衣服铺在身下,报纸也被挤皱弄脏。像是梦里见过的哪种。那是怎样糊涂荒唐的一幕。是不是吃错了药,让一个丑陋的家伙糟蹋了她。很快银凤又感觉到了一丝甜蜜,甜蜜中又想到了小手。那天晚上小手走来说有人想见她,她问是谁。小手说二赖头。二赖头不是在南方吗?银凤问。
其实二赖头在小兰走后就回来了。那天明天看小手送走了小兰,回家后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父亲打来的。父亲在电话里说铆州那边已托人说情,大客到铆州再不会有黄牛宰客的情况发生。于是明天就将大客开到铆州将二赖头接回来。二赖头一回来就叫小手去找银凤,说他想见银凤。天刚擦黑,小手来找银凤。朱家五口人正围着桌子吃饭。朱友四见小手如以前一样冷漠。来金和银凤却因为小手借给了小兰五千块钱,对小手格外热情。银凤似乎知道小手是来找她的,主动和小手打招呼。饭后,银凤将小手让到卧室。一到卧室,小手就悄悄地说道:“有个人找你呢。想不想见?”“谁呀,这么神秘兮兮的。”“明天的爹。他刚从铆州回来。”“有事?”“想是有事。”小手抬眼望天花。“你回去和他说,我不想见他”。“你不想见他也可以。你手机号码告诉我。回去我也好有个交代。”小手一边敲着写字台,一边不停地摇晃。等银凤在一张纸上写下手机号码,迅速将信笺抓了去。银凤生气了,不给你怎的,还用抢吗?小手走后,银凤又后悔给小手手机号码。当二赖头从小手那鸭爪似的手掌中接过银凤送来的手机号码,闻着信笺上的墨香,先就醉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信笺,想像银凤的美貌。二赖头能够在桃花潭约会银凤,不仅借助小手讨来的手机号码还全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