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鹿秀才,二赖头立刻缩回手,等待鹿秀才的发落。等了半天不见动静。用眼偷瞧,鹿秀才躺在床上望天花板。二赖头觉悟陡然提高,跪在鹿秀才面前说:“今天这事你也看到了,请高抬贵手放我走。”“你走吧,我什么也没看见。”鹿秀才的回答令二赖头感到意外。在路上,二赖头忽悟,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窝囊的人,老婆被人干了多年,还说没有看到。他一边想一边觉得好笑。
在二赖头离开鹿秀才家两天,桃树园进行了土地大调整。一切按照老办法进行,丈量、抓阄、打墩。鹿秀才因为打了迁移再没从桃树园分到一分地,他和娘子的土地要到鹿家湾得。没有了鹿秀才,记录核算制阄等事宜就落到了二赖头身上。因为和秀才娘子相好多年,二赖头基本上从朱友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所以在丈量土地时做了记录员。推荐的人对二赖头是了解的,在桃树园,能写会算,除了鹿秀才也就二赖头了。朱友四虽然也识字,只对之乎者也熟悉,至于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就不如二赖头了。二赖头曾偷过小队的一袋米一袋面,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二赖头当了记录员和制阄员,可谓工作积极态度认真,计算土地面积分厘不差,制作阄子如数家珍。大家对二赖头的工作态度给予了高度评价。但是谁也不知道抓阄时,由于二赖头事先透露了消息。那位推荐者拈了一块坡地。
分完最后一块地。有人说,朱友四该搬出桃园了。经这人提醒,大家才想起朱友四当年和小队签订的合同已到期。有人说友四不会搬出桃园。在动地之前,队长根据群众意见准备收回金凤银凤的土地,友四死抓不放,现在叫他搬出桃园,势必与虎谋皮。谁曾想友四却笑说:“这个我知道,大家不提出来,我也要搬出桃园。”友四这一番回答,众人又是一惊,不知友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很简单,在桃子烂的那年,友四就想退了桃园,集中精力经营水泥制品。现在要友四退出桃园正中友四下怀。友四历来言而有信,地分完后,友四从夫人手里接过当年丢在箱底的那份合同。退了合同,友四就请人搬东西了。这回搬家友四没有用驴车。桃树园经历十几年的生死轮回新旧交替,那些畜生几经淘汰,几乎绝了种。没有了鹿秀才的驴,搬家的任务就落在朱瘪嘴猫眼等人身上。朱瘪嘴在路上还想,如果有那些牛驴他们就不会累了。友四见众人怠工就故伎重演说今天搬家除了记工以外,晚上还有一顿酒。友四说了话便走到一棵桃树底下看蚂蚁爬树。有了酒几个人干劲足了,同时又有一点小小的遗憾,以前打空心砖,上班前下班后还段有时间玩扑克,推一毛一锅的小牌九,而现在既没时间玩扑克,也没时间推牌九。猫眼怕出劲就来点子叫朱瘪嘴拉车,他和李铁拐等人只是搬搬装装。朱瘪嘴为人忠厚老实,叫他拉车就拉车,不像鹿秀才的叫驴,刚上了套,就跑到李四家。
迁进新居内,地理的变化带给了友四心理上的变化。每天除了抽烟喝茶,享受着窗明几净的清爽外,还到水泥预制厂转一转。水泥制品厂已迁到了村东头,背村向阳。在这里,友四每天早上可以看到从东边冉冉升起的太阳。人总会怀旧的,日子一长,友四就想起了桃园。这天友四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后,走进了桃园。桃园内桃花夭夭气像幽冥,可以听到回响的脚步声。在那所古老的守林房门口,一个女人蹲在井边淘菜。那女人穿着一件灯草绒小褂。这不是王兰英吗?友四心里一惊,同时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听到了脚步声,王兰英抬起头来。看见友四朝自己走来,王兰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端起菜盆欲走。“你站着,我有话跟你说。”友四低沉而威严地说。王兰英如木板钉钉。“你怎么到了这里?”友四问。友四正等待王兰英回答第二个问题,二赖头出来了。二赖头一手提酒一手提鸡,那鸡耷拉着头。二赖头走到友四面前,怒视着友四。友四心里一惊,心想二赖头怎么住进了桃园?
其实在分队,友四承包桃树园时,二赖头就想桃园里那几间守林房了。看着友四住在那几间小瓦房内,每年借着那几百棵桃树发横财,二赖头只差眼珠子没掉下来了。前些日子土地大调整,二赖头暗中活动说友四承包期早到了。二赖头这样说竟也有人信了。这人二十多岁外号叫耗子,尖头尖脑说话细声细气,因与村里一些妇人鬼混常受友四的教训。二赖头一说起友四,小耗子立马产生了仇视情绪。就在会上提意见。友四离开桃园后,二赖头就对远房舅舅说人是屋胆,守林房没人住,老鼠要成精的。远房舅舅说谁去住呢。二赖头说我去住。二赖头要求住桃园是有理由的。他那两间草房已是风烛残年,在一片大瓦房中十分硌眼。村里几个负责干部在检查房子时,一个个表情严肃,说这房子怎么住人,有场雨就到了。
在桃园里,二赖头每天吃饭睡觉,虚度光阴。面对满园风光,却无精打采。无忧无虑的日子过得快。一日,二赖头忽地想起了小耗子,没有小耗子哪有自己的今天。为了答谢小耗子,二赖头特地到街上买了些菜,请小耗子吃饭。
太阳偏西,小耗子还没到,二赖头便出了家门
此时,莺歌燕舞欲进夏季。二赖头顾不得欣赏道旁风光,一直向小耗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