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你看看这牛眼。二赖头仔细去看牛眼，牛眼一团血肉。“你再试一试吧，只要能救活它，花多少钱都行。”吴兽医就给牛打了一针。给牛打过针后，吴兽医提包走了。临走时，交代二赖头喂点草。二赖头就抓了一点草放在牛嘴边，那牛伸出舌头勾了根青草，但到口里就不动了。吴兽医打了第七针就不来了。牛躺在牛房里，口里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二赖头天天守在牛身旁，想起几年来与这条牛的日日夜夜，竟流下了眼泪。一天夜里，二赖头做了个梦，梦见牛站在他的面前，炯炯有神地望着他，高兴什么似的，便伸手去抱牛却抱到硬邦邦的牛脖子。禁不住吓了一身冷汗，睁开眼，牛已死了。
牛死了，二赖头放声大哭。哭声引来了李四，李铁拐等众位高邻。大家都不说话。牛病重时，李铁拐李四皆劝二赖头趁牛有口鲜气卖了算了，一旦死了，就不值钱了。二赖头舍不得，说：“死了，我就给它厚葬，它为我们家付出那么多，死了，怎么好用它的钱？”现在牛真的死了，李四和李铁拐又说道：“让街上杀牛的牛安拖去吧，多少能给你点钱。”二赖头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后来想牛既然死了，再疼也没用啦。于是整个故事才有了本章开头的场面。
牛死后，二赖头失魂落魄了好长一段时间。好转是在姘上鹿秀才女人之后开始的。这当然是后话。在牛没病之前的一天晚上，明天因多喝了碗稀饭，晚上十点钟起来小便。便盆就在地铺边，手一伸就够到了，明天不喜欢站着尿便盆，便盆太小。洁白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明天走到了马桶边。这时明天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如犁过水田。接着，明天看到父亲光着屁股站在牛后面，一动一动的。看见明天走来，二赖头不动了。明天问“爹，你在做什么？”二赖头说我在小便。“马桶在这边。”“我看牛要不要尿尿。”说着二赖头就摇着腚走进了被窝。从此以后，除了上学，二赖头不再让儿子走出那牛屋。直到黄母牛死了以后，明天才得到二赖头的同意走出那间牛屋。出了牛屋，明天像出了笼的小鸟快活极了。适逢星期天，明天背着小书包一蹓小跑进了桃园。他要向金凤请教昨天老师教的“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诗意。金凤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尤其是语文。金凤正在桃园的小屋里与妹妹做作业。见了明天，金凤先叫明天坐下，而后从口袋里摸出几颗糖果递到明天手上。明天手捧糖果呆住了。金凤说吃吧，这是鹿叔叔的喜糖。明天这才剥了一块放在嘴里。哇！这是什么东西味道真好吃。明天仿佛看到了花枝招展的新娘，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和闻到了四处流溢的鱼肉的香气。鹿秀才结婚，明天是知道的。那天他被困在家里只能凭着嗅觉去感受那热闹的场面。多年以后，明天还在为错过鹿叔叔的婚礼而遗憾，每当有类似的场面，总要跑过去看。这半天，明天一直被那种含糊不清的甜味引入一种混沌而美妙的境界，金凤讲的什么书上写的什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到了中午，竟是一句“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也不会背。临回家，一个女人进来说：“快做午饭了。”明天慌忙抱起书包，用一双眼睛看那个黑皮肤的女人。金凤对明天说：“这就是鹿叔叔的新娘。”
鹿叔叔的新娘明天是第一次见。回到家里，明天和父亲说：“爹，你也到外面玩玩，在这屋里闷不闷？”二赖头在看古书，就说：“不闷。”“不闷？鬼才相信。”“你到哪儿去啦？”“到桃园。”“去桃园干什么？”“找金凤银凤背古诗去了。”“背给我听。”“……恨，归无，觅处，不知……山来”“不错，你在桃园还看到什么？桃树开花了没有，金凤爹在不在？”“听金凤说他家这几天点花生。”“他爹？”“去田里了，家里只有她们姐妹俩和鹿叔叔的新娘。鹿叔叔的新娘长的可漂亮了。”父子俩结束了这场对话的第二天，二赖头便四处走动了。
一日，二赖头无意中走进了朱友四的桃园。在友四的门口，二赖头果然看到一个面目生疏的女人。面色微黑，高挺胸脯，颌下垂着一块肥肉，一双眼睛似睁似未睁。二赖头鹿撞心头，欲用话挑逗，又怕惊动了屋内的孩子。踌躇了半天又退了出来，打算第二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