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一点改好本子回来,因为我走时她已七个月的身子。
我上了火车,到了离商丘不远的地方,天黑下来了,车外什么也看不清了。灰蒙蒙的山,树,农舍,赛跑一般,向车后嗖嗖逝去。
我没买上卧铺,坐硬座过夜是要有点熬劲。去厕所解了个小便,准备回来练十二小时的打坐腿功。
我身边坐着个很像乡下人的同龄汉子,他从郑州一上车就半闭着眼,像在窥测,又像在打盹儿,常常抽烟,甚至把那双脏布鞋脱下,脚插到对面座位上那位大嫂的裤裆里。虽说\"乘车乘船无禁忌\",但各人还是自爱一点好。何况他那双脚,从娘肚子里生下以后是否洗过?不得不使人怀疑,因为112人的车厢似乎放不下那臭气。
我讨厌他。
我坐在他里边,靠窗。重新坐好后,我裹裹衣服,拉下帽子,遮着眼睛,毫不理他,深为这次乘车没碰上好邻居而遗憾不已。
扎嘎!扎扎!扎嘎!扎扎!
火车总是发出同一种单调的响声,如同催眠曲一样。
我刚闭上眼一会儿,还没睡着,他却渐渐地向我靠近,以我为重点把庞大的肮脏的身架儿压到我肩上,头上的汗味加口臭让你逃也逃不了。
开始时,我还不耐烦地故意用肩膀拐儿,扛一扛他那大脑袋,后来,竟在不耐烦中也瞌睡起来,气得睡着了。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睡着了,最省事,什么不知道了。
四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火车开到什么地方。
突然,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不知什么东西把我一下子抱起来,向前面的小茶桌上使劲摔去,又极速向后一抛,我的头摔在座位后背上,两眼直飞金星,一想,这下头完了,开瓢了!用手摸摸,粘乎乎的血。好一会儿,才似乎听到了车厢内一阵大叫大哭,乱成一团。
车内一片漆黑。
火车停住了。
车内叫得更厉害。哭声,喊声,行李上,茶桌的茶缸不断往下掉的声音,还有人喊救命。
我那撞昏了的脑袋马上告诉我:火车出事了。
火车不知出了什么事。
我刚刚苏醒过来神情,忽地一阵庆幸,我还活着?
于是,我也想到了他,用手在一边摸摸,没人。我心里一忽闪,他是不是撞死了?天哪,我用脚撩撩旁边,也没。
这时,大多数人已清醒过来。
有许多人划起火柴,亮起打火机,找自己的行李架上或茶桌滚下来的东西。
火光中发现,车内有好几个人被撞伤了,有的用毛巾包着头,有的用领带吊着膀子,还听说有几个年纪大的旅客撞得不能动弹,还有小孩被踏伤。
乘务员来了。
车门不让开。
车窗也不让开,说是保护现场。
有人问乘务员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只说出了事故,没你们的事。
这时的服务态度差点,是没人计较的。因为她同样也是死神留下的命。
五
好容易等到天蒙蒙亮。
车下有人通知车内乘务员开门。
公安局的人来了。
车门打开后,上来几个警察,他们大声叫嚷我们下车后,按指定地点,排好队,不准动,他们很凶。
我连忙找自己的包。两个包全放在座位下面的,却只剩下一个,到处找也找不到另一个。我急得要哭,丢了的那只包里,有我的小说稿,还没写完。哎,偏偏就就少了那一只包。再一摸,我褂袋的钱包,工作证也没有了。
我立刻断定:那个伏在我身边装睡的肮脏的家伙是小偷,一定是他偷了我的东西,又转移到另一节车厢去了。哎!不以阶级斗争为纲,人的警惕性也没了。
我伤心得眼泪快要出来了。
走下来,对火车一看,妈呀,两列火车撞头了!从南过来的是一列火车,它劲大,伤得轻些,没大坏。只是巨大的车头,拱在铁路一边。
我们这列客车,可完了。车头坏了,倒在铁路西边好几米远的地方,冒着热气。车头后边的两节车厢,被拱成月牙形,扔在路基下。
警察和赶来的人,正从仰朝天的车窗里往外拨人!
拨出来的人,大多数已死了。浑身血肉模糊,分不清男女,还有气的,就用担架抬上路东边的汽车,或毛驴车,送到医院。
这列火车一共十六节车厢,车头车尾严重变形,中间没死什么人。
这是一次严重的车祸,到底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损失多少,那时不让报道,保密。
死者身上有身份证的,就给家属去通知,按规定发给抚恤金,尸体就地处理。天热。
没身份证的,就把遗物留下。
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党妹不等他说完,接过话对春嫂说:
他走了一个月,我就生了,我记得是那天担水,觉得腰疼的。当天晚上我就生了个丫头。我多希望他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