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情有些激动,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放了一半回去。
“是你……”不是娘,不是娘呵,白绡失望地闭起了眼。
“怎么了?很痛吗?我马上找地方替你疗伤,你先忍一忍。”看到她双眼隐有泪光,他的心揪疼。
英挺的浓眉纠结成了川字型,微颤的手泄露出他此刻的恐惧,他,会失去她吗?一瞬间,白绡有些感动,心里有一处缝隙变得柔软,渐渐蔓延了五脏六腑直至全身。缓缓伸出未受伤的手,轻抚上他焦虑不已的俊脸,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将他紧皱的眉抚平。却不料牵动了伤口,痛的她整个小脸都扭曲起来。刚刚费尽力气才勉强止住的血又迅速流淌,白绡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渐渐消失。
耳边传来他惊惧恐慌的大吼:“我不准你死,你给我挺住,绡儿……”
也许,他是真的担心她,只是他未免有点可笑。她已经是阎王手上的人了,岂是他说不准就死不准死的?可是这样的他,这样的话,却让她好温暖,好窝心……无暇想太多,她身体一软,彻底陷入昏迷。
“娘,还疼吗?”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望着床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娘亲,心痛地问道。软软的小手却不敢耽搁地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娘亲破裂流血的嘴角。
“不疼了,有绡儿陪在娘身边,娘一点儿都不疼了。”妇人强忍着剧痛,慈爱地安慰女儿。尽管鼻青脸肿,额头也被撞出了一个大口子,但依然无损她的美丽,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绝代风华。她的绡儿,遗传了她所有的美貌,不知道是好是坏呀。她轻轻叹了口气,女儿漂亮的小脸满是担忧和心疼,苍白却异常平静。以前见她这样她还哭过闹过,现在却……这孩子啊,比同龄的小孩要懂事许多,是她这个娘亲的错啊。她心爱的女儿,苦命的女儿……
“娘,这不是您的错。我们离开这儿,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重新过日子,绡儿一定会好好照顾娘孝顺娘的。”小女孩清澈的双眼充满坚定。自从那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男人第一次为了飘香院的女人而打了娘之后,她就再也没叫过他一声爹了。
“娘何尝不想带绡儿离开?可是离开了这里,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娘儿俩靠什么生活啊?”妇人的眼眶湿润,温柔地轻抚着女儿细嫩无暇的面颊,微微笑道:“只要绡儿能吃饱穿暖,平安长大,娘吃点苦挨些打没关系。”
“娘……”小女孩哽咽着,娘笑得那么凄苦,那么无奈,可是她又能为娘亲做些什么呢?为什么他要抛弃娘和她,为什么娘的苦苦哀求和委曲求全换来得却是他绝情残酷的拳脚相加,为什么曾经幸福的家庭会变得如今这样破败不堪?娘做错了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不,错的不是娘和她,是那个好色无耻的男人。她好气,好恨,世间最难以割舍的亲情居然都不能相信,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值得相信的?那一刻,冷漠和孤寂第一次笼罩了她的小脸。
娘终于忍受不了决绝地走了,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深夜,带着对女儿的无尽牵挂,以及对这个尘世的绝望和怨恨。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得到了解脱,留给她的是全然陌生和茫然的无措生活,还有那一颗残缺不全,千疮百孔的心。
在邻居的帮助下,小女孩料理完了娘亲的后事,而她那所谓的爹从头至尾都不曾露过面。她没有哭,安静而麻木地做着该做的事,只有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不断地溢出晶莹的泪水。这些液体是多余的,以后再也不会有了,现在就让它们尽情流泻出来吧。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一个人了,她是个孤儿了,再也不会有娘慈爱的微笑,温柔的安慰和关心的叮咛了……可是娘,您怎么忍心抛下绡儿独自离开?您怎么忍心让绡儿从此孤孤单单再无依靠?
“娘,别走,别丢下我……”床上的人不停地呓语,光洁的额头因梦魇而渗满汗水,苍白瘦削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