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理我呢?”
但外婆却没有听进春妮的话,那脸上的兴奋迅速撤退,换上不愉快:“只离这么远的距离,你们为什么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婆子?过年的时候也没来。”
“外婆,你快到我们家去一趟吧。妈在屋里不叫话,你得去教训教训她。”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我的耳朵聋了,别人说什么都听不见。”
果真是她的耳朵聋了。春妮也只得用打炸雷一样的声音说:“叫你到我们家去一趟。去教训教训我妈。妈在屋里偷人,生了个野种。现在他们又把我爹使出了门。”
外婆的眼睛迅速变成钩子,脸上的焦急也时隐时现:“你说什么?你们家又下了羊娃?”
外婆变成了这样,春妮心里更是急得要跳墙了,就一跺脚说:“哎呀。”
“不是呀。你是说你大伯当了官?当了官好呀。”
外婆把对联对得越来越离谱,春妮知道求她是没用了。想了想,就只好转身去求舅妈。
刚走到田中间,外婆又递过话来说:“你先回去也行。你舅妈在屋后头整辣椒,我把手头这把草扯完了就回来。”
春妮没再做声,心里的期待倒了地,泼出的却是酸水。酸水钻满每一个空间,每一根筋络,鼻头酸得要脱离春妮而去。
来到外婆的屋后,见舅妈果真在那里整理小菜。青春自然歇在她的身上,并从那一上一下的身子里朝春妮这边漫了过来:“舅妈。”
舅妈抬起头,笑就在脸上升起:“哎哟,春妮呀。”
春妮也想努力笑一下,但发觉脸是干旱的土地,笑不出,就走到她身边说:“舅妈,你叫外婆去管管妈吧。外婆的耳朵聋了,我说什么她也听不见。”
舅妈的笑随即隐退,换上意外:“怎么啦?”
“妈在屋里偷人,生了个野种。现在他们又把我爹使出了门。”
舅妈一听,立刻又笑出来,只是笑的后后面打了羞涩的底粉。显然是春妮的话太过直接,把她心里的某个开关给撞开了吧。但那笑只是短暂的一瞬,相当于鼓出的一个气泡,随即气泡破裂,呈现的还是正经的脸色,类似于乌青的梨:“其实你不说我们早也知道。你外婆也知道。可是这样的事,你外婆又怎么好说呢?”
“外婆怎么不好说呢?她是她女儿呀。”
“大人的事你不懂。即使是你外婆去打你妈一顿,你妈也不见得收性子。我说大人的事你当孩子的就不要管了。这样的事要靠你妈自己觉醒,别人就是说破嘴也没用。”
舅妈这样一说,春妮心里的希望则全部散了架,瘫在心里再也无法站起。还想说的话都停留在内心里了。时间停留了片刻,春妮便转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舅妈的话又递过来:“你到屋里坐,门没关。我就来弄饭。你是放假啦?”
“我回去了。“
“这么大远地来,怎么不吃饭呢?”
春妮没有做声,几步就走过了山墙角。舅妈的话也被她自已捏断了,再没有半句传过来。春妮的步子也迈得更快。但迈得更快的则还是心里的埋怨,它们已经跑遍了她心里的所有山头,什么大人的事她不懂,完全是给罪恶让道,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
外婆还在那里打着猪草,只是一切都暗淡了,再没有什么温馨照亮一切。
回家的路也成了缠人的藤子,被乌云笼罩的心情也昏昏欲睡,再也生不出激情,腿子也长不出翅膀。
这样走回家,太阳就累了,把脸搁到西边山上歇着。
焦磊大爷苍老的声音又在村子里四处游荡起来,
人是地上的铁,
……
歌声闯进春妮的大脑,立刻就变成一只乱手,一下子就把她的灵魂扔进了乱石窖。前方的路在哪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