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再踏上去学校的道路,就觉得通往学校的道路已经不再是希望之路,而是汤和火了。前往学校变成了赴汤蹈火。
来到学校,就见操场的中间站了十多个高年级的男同学。那正是昨天欺负春妮的其中一部分人。他们站成一列,竖成横栅栏,锁住了操场。操场里再没有其他同学。各个教室里传出了晨读的声音。
从他们身边走过,春妮心里有一丝快意正在发芽,出土。望了他们一眼,发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低着头,没有望她。只有极少数人快速地望了她一眼,就又将眼皮塌下去。那眼里的神情则变成了一群老鼠,躲躲闪闪,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野性和嚣张。看来,她父亲昨天跑到学校闹过一阵,还多少有些用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扑灭了这些家伙们的野性。这股野性其实就是每个人从娘胎里带来的种子,一旦长大就是一坡野草,不及时割除,只会越来越凶,她将永远成为他们欺负的对象。
走进教室,又上完第一节课,操场上罚站的人数又增加了一倍,达到了三十多个。看来,学校这一次是准备翻盖新的屋宇了,来一次全面整顿,以新的面貌重新示人。只是随着罚站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脸皮正在增厚,罚站的某些同学并没有好好罚站,而是在望着下课的同学们嘻嘻好笑。
同时,同学们看春妮的眼光在经历了震惊、幸灾乐祸之后,正在向冷漠转变。他们向她投来的目光完全变成了冰面。她就知道,另一种恶劣的东西正在她的四周慢慢生长,已经向她席卷而来。那是人的生命中的另一类杂草,包括排挤、冷漠、人以群分等。她正在被他们剔除出群。这是一种钝刀子、软刀子、冰刀子,可以在时间里杀死一个人。所以她便赶紧转身进入教室,坐到她的座位上,埋头看自已的书。
再上一节课,课间操的集合铃声响了。全校师生在操场上站好队,杜骏校长就将那三十几个同学请到队列前,面向全校师生。然后,他又在队列前竖成一座山,威严的声音从山巅倾泻而下:“同学们,昨天放学的途中,发生了严重的大同学欺负小同学的事件。这是一起严重的事件,反应出某些同学的恶劣品质,为了严肃学校纪律,现在由这些同学面对全校师生做出深刻检查。”
杜骏校长的脸也板成了一块钢板,阳光泼在钢板上,那威严似乎都快晒焦了。
说完,杜骏校长对打头的第一个同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到一边,那同学就拿出写好的书面检讨念起来。接着是下一个,一直到三十二个同学一一念完。
听着那些同学一次又一次提到春妮的名字,一次又一次检查自已的灵魂。昨天的嚣张已经完全不见,只剩下奄奄一息。有些同学的声音甚至细成了竹签,根本就插不进他们的耳朵里。春妮心里确实被灌进了蜂蜜,甜蜜在心尖子和心的每一个缝隙里游走,回旋。阳光甚至也在帮春妮,每一缕光线里都有千万吨热情。由此她深信,这个世界永远只是给强者搭建的舞台。她父亲昨天的一次藐视强者的表演,确实把这些家伙们的野性灭了一次。至少在他们的记忆里摁进去了一枚铁钉,就是不能在她身上施展他们的野性。
念完,杜骏校长重新走到队列中间,威严重新倾泻:“他们的检讨能不能过关?”
同学们回答:“能。”
杜骏校长说:“好,那这次就算过关了。但我必须重申,大家要引以为戒,不能向他们学习。倘若今后再出现类似欺负小同学等恶劣行为。甚至让学生的家长追到学校来对老师们动粗,骂人,让老师们背过、受气,学校一律开除。听见没有?”
哗地一下,春妮的意识立刻就开裂了。杜骏校长到底是在教育同学?还是在表演呢?
这时,同学们齐声回答:“听见了。”
“解散。”
同学们就轰地一下散开了。
往教室里走去,春妮的意识也依旧没有收拢。炸裂的碎片依旧四分五裂,杜骏校长肯定是在表演。他并非在教育同学,而是在给她父亲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