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话已经不是骂春妮,而是强行斩道了她的生命之根。因为守护她的秘密,已经是她活在同学中和社会上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被他当众抖露出来,就是他亲手毁掉了她的防线,她的前程,她的希望。巨大的愤怒从她心里喷涌而出:“你妈才是石女哩。”
说过,还是觉得不解恨,春妮又捡了苞谷棒,更加凶猛地朝他砸去:“打死你,打死你!”
如果这时春妮手里有枪,她真想一枪把那个董松给枪毙了。
砸过去的苞谷棒没有一个争气,最终都无力地在他面前落了下去,躺在苞谷垛上不见了。两边的同学全都停止了战斗,一双双眼睛变成钩子,直勾勾地钩住了春妮的自尊,春妮的生命。
然而董松那个野兽不仅丝毫没有罢战的意思,而是越战越勇,找出更加恶毒的话攻击春妮:“你妈偷人哩,你的弟弟是个野种呢。”
“董松你再说一句?”
他的话刚一说完,阳阳终于雄势了一回,忽地站起来,突然而至的愤怒也把他的脸都揉歪了,小眼睛瞪得似乎要爆裂。
“我就说,我就说,她妈偷人。”
然而阳阳的上帮并没有用,他们都知道董松那野兽的德性,阳阳在这个天不怕地不怕家伙的眼里不过是根草茎,他不可能把阳阳放在眼里,只能是使他更加愤怒,他冲着阳阳大声咆哮着。
“你妈才偷人哩。你妈偷程涛大叔。买×让程涛大叔给你们家当奴隶。”阳阳的上帮却给春妮的自信和胆量里壮进了激素,她狠狠地还击董松。“你以为你们家富裕是你父母的能耐?那是你妈用×换来的。”
“你妈的逼。”董松大骂一声,冲过来就和春妮扭打。
愤怒早已烧硬了春妮的胆量,春妮根本不会惧怕董松,抓住他就和他扭打起来。更多的雄壮、胆量、狠毒从她的身体里跑出来,狠狠地抓他,咬他,骂他。
接着阳阳也冲过来帮忙。这样三下二下的,他们就彻底把董松打趴下,并把他压到身下问:“你再还欺不欺负人?”
“打架了,打架了。老师,他们打架了。”
而这个时候,整个生产队也被他们三个家伙煮得沸腾了。同学们大呼小叫,老师们全跑过来救火,大声制止他们,问他们:“搞什么?“
几乎是话音刚落,他们就被他们从苞谷棒里提了起来。老师接着吼叫:“成何体统?”
在他们的手里,他们不过是一只小鸡。一个个全被提到了场外。他们的脸全被愤怒涂成了黑炭。杜骏校长洞开的狮子口里也尽是食肉动物的獠牙:“你们当真无法无天了?跑到社会上来打架。”
竹芳老师洞开的嘴里则是一条条烧红的铁条:“春妮我给你说,今天放学后你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读书了。”
东海老师洞开的嘴里也是硬梆梆的钢钎:“董松,阳阳给我听好,放学后不给我说清楚,你们就休想回家。”
接着,杜骏老师就对着其他的同学咆哮:“看什么看?现在各回各位,给我老老实实撕。这是在外头,我不说你们,回校了再过你们的细。”
这个时候春妮才发现,整场战争竟然由他们最后收场了,同学们不仅停止了扔苞谷,而且全都围过来看着他们。脸上复杂的表情已是千万条毒蛇,在他们的脸上缓慢地爬行。直到这时,春妮心里的后怕成了大鲨鱼,在心里快速地游动,伺机吞噬她。因为他们不仅是抖露了所有的丑闻,而且成了全校的靶子,最坏的典型。前方的道路由他们自已亲手堵死,一片黑暗。学校会不会将他们开除,大人会不会把他们拍死,已经成了摆在他们前面的巨大山峰。
后怕淹没了春妮,泪水就提前预演,为什么成了这样?难道这就是大人们栽的刺,结出的果吗?